花卷也不与她啰嗦,一眼寒色瞟过便上楼去了。
回想礼札之上的落款名号,凉赢记起了初入临淄时,位于长公子伯诸身后的那个人。
没成想,早已与公室子弟疏远的流白,居然会在生辰之日收到他送来的礼札相贺。
是夜,凉赢辗转难眠,起身抬手推窗仰观夜色,见繁星映耀,满月银辉如渔网遍撒院落石桥。
月华之下,沙沙枝影婆娑,流白孤影立于白梅株下,一身黑袍的他若不是今夜月明如同白昼,凉赢根本就没有注意他的存在。
只见他直臂拂袖倾觚,洒出酒水如剔透银沙泄地。
侧面而观,鬓丝掩睛不知眼色,然月华如水拂面,愈显润白中透着淡淡的凄色。
他看起来心事很重,还是不要搅扰为好。
心里打定主意,凉赢决意趁着流白背对自己没有察觉之时,悄无声息的将窗户关上。
“夜深仍未就寝?”
可还没等她伸手,流白还是发现了自己,却始终屹立不动,背身轻语,“抱歉,搅扰你休寝了。”
“无妨,是我自己睡不着,这才推窗看看月色的。”
嘴角瑟瑟抽动,自女儿身为流白说破,凉赢至今仍觉尴尬万分,不知该如何与流白相处。
更何况流白语透哀思,令凉赢不知该如何接话。
回眸看向空荡荡的楼梯,凉赢想起上次流白从喜饼刀下救了自己的一幕,寻着了话机,强笑道,“少主真是身轻如燕,上次也是,如此夜深人静,从那么高跳下来竟悄无声息。”
“你怎知我不是从楼梯下来的?”流白方才转身与之相对,“看来你一夜未曾合眼,有何烦心事?”
“我哪有?”一时语塞,凉赢支支吾吾不得其答,转口反问,“倒是您,明明今日是生辰之庆,因何皓月之下,对着梅株孤影祭酒?”
此话一出,流白凄白的面容竟浮浅笑,尤其嘴角的两侧酒窝,在月华映耀之下如玉琢立像,把凉赢活活看楞了。
“有何可笑?”
瞠目方醒,以为流白笑为讥讽之意,凉赢面颊一阵潮红,紧咬下唇。
流白却道,“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当面用质问的语气和我说话,蛮有趣的。”
心中怼气未消,凉赢反嘴便是一句回怼,“怕是您总共也没见过几个人吧?”
话一出口凉赢便已后悔,明明自己一向对任何人说话都很有分寸,可咬牙收不住尾音,只能侧目躲避与流白对视。
徐风曳枝,白梅微微抖落,浮于觚中残酒,映月散于涟漪。
“你说得对,”流白不以为忤,反倒轻声复笑,“其实外界传言也不全错,我就是个十足的祸胎。我诞于娘亲腹中后不到三个月,胞兄便因我而早夭;我出生那一日,乳娘为我血溅澜苑,撇下了不到三岁的花卷和刚刚满月的喜饼;至于我娘,更是不惜抛却公父最为宠爱的姬妾身份,情愿背负生下异胎的罪名,封死澜苑正门,守着我自囚于这白沙洲上......”
字字句句平淡如水,听起来像是在诉说过往,毫无情绪起伏,可在凉赢听来,却更像是流白发自内心对自己的咒恨。
“你说,如此生辰有何可庆?又有何可贺?”
话落,他抬手将觚中残酒仰头一饮而尽,一步腾空而跃,单手折下梅枝为剑起舞,其势快而猛时,犀利之间眼中满是愤懑,枝尖划破夜空,嘶嘶声响不绝于耳,凌冽杀气萦绕;缓而柔时,眉眼尽是哀思,抬手举步有如行云流水,凄美楚楚。
枝上梅花片片随舞散落,却无一片落地,好似伴舞般随着流白的长袖起伏,直至流白背枝身后,一切皆止,方才各自飘坠。
回眸间,一盏提灯微光乍现。
莫说流白,就连凉赢都为他的舞剑身姿所迷,竟没有发觉,喜饼已然领着高傒立于石桥之上。
“茫茫皓月,枝影如虹,看来你的剑术愈发精进了。”
与上次一样,身披黑色斗篷的高傒,对着流白遥相拱手致礼。
流白亦拱手相应。
“老师。”
“今日你生辰,特地深夜来此一贺,不想你兴致如此之高。”
高傒抬起手中所提酒壶,“此乃卫国使臣来觐见齐公时所献,说是公子硕专程准备的,老夫想着你当会喜欢,便一道捎过来了。”
一语方落,他一瞥窗边凉赢闪躲之影,唇边笑意轻挂,“既然你也没睡,不妨与我们一道共饮,如何?”
凉赢这才探出脑袋,打量着窗外三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心中忐忑不安。
即便是高傒发话,从未上过二楼的凉赢还是站在原地,没有跟上踏阶之意。
流白扶手回身看向了她,轻声道,“既是老师发话了,你便一同上来罢。”
侧目看向尾随他们的喜饼,见她也对自己微微颔首认可,凉赢虽觉双肩一松,可两腿还是有些不太听使唤,每踏一步都觉异常沉重,直至最上一步。
映入眼帘的二楼,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