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下竟是女身,奸情谣言不攻自破,却又另起疑窦,眼下凉赢扭送刑狱、舒雯体虚闭门休将养,整座葵邸乱成一团。伯诸自知冤屈了舒雯,更想弄清楚凉赢之事的内情。先前那般羞辱,眼下没个说法也实在交代不过,他只得借着探病之名,行赔罪与打听之实。
恰好刚至门槛,便见香萍手端空碗而出。
一见伯诸,香萍满心怨怼发作不能,只得恭敬行礼,“奴婢问长公子安好。”
伯诸瞧了一眼碗中仅剩的残渣,顺势而问,“夫人现下病情如何?”
香萍耐着性子回说,“回公子的话,孙老医官已然瞧过,目下公主蒙受冤屈心境极差、身子虚得很,受不得任何刺激,这才服了药安歇,不知长公子前来有何贵干?”句句不提伯诸,却字字往伯诸心里捅。
伯诸也知自己理亏,不便与香萍计较,只低声道,“既如此,本公子进去看看。”
踏足帐口,伯诸见舒雯腰身靠枕坐卧与塌上,正巧与自己四目重合。
与以往不同的是,舒雯此番装作没有看见,只微微侧脸缓闭双目,别说起身行礼,就连半句话也没有了。伯诸也知会如此,干咧了咧嘴上前试问,“方才为夫问过香萍了,你身体底子本就略逊常人,眼下又有孕在身,当好生将养才是。”
犹豫再三,他也不得不就先前之事表态,“那件衣物的确令为夫失去了理智,说了些混账话,不过我也有男人的尊严,齐国上下成千上万的眼睛都盯着,你总不能让我无动于衷吧?”舒雯这才睫挑双眸,清目缓启,“夫君此番前来,乃是为了凉赢女子之事向妾身问个究竟吧?
伯诸眉心微蹙,“原来夫人早就知道她女扮男装之事了?”舒雯扭目与他直视,“不错,凉赢本为奴隶之身,因姿容娇好时常受人觊觎窥伺,我担心她来齐后多有不便,便准她女扮男装随侍在侧。”
说罢,舒雯抬手掀背意欲下榻,“此事一直瞒报夫君,罪责皆在妾身,还请恕罪。”
“别。”
伯诸赶忙上前安抚其身,“即是如此,夫人当早早告知才是,也可避免此等误会。”
舒雯目光暗沉,并无多言,只低声相问,“误会澄清便好,如今已然证明妾身与凉赢之间并无苟且,不知夫君是否可以不再追究此事,尽快将她放归。”
本就理亏在先,伯诸也不好回绝,便趁势应了,“本来以为她女扮男装对夫人你有所企图,现在既然误会已然说明,夫人你又发话了,自然一切好说。”
舒雯撇目避与伯诸对视,声温也不见往日其柔,“那便多谢了。”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蹲坐在囚室之内的凉赢双手抱膝,二耳听铁栅之外有脚步声靠近,便稍稍移目瞥了过去。斑驳石壁之上搁着的灯台,曳火微弱照得栅外人影飘忽。但凉赢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最前面的鲍叔牙。原本静如一滩死水的凉赢,一看清站在鲍叔牙身后的香萍,立刻扶墙起身,拖着脚踝上沉重冰冷的镣铐近身上前,双手紧抓黑漆剥落的铁栅,“姑娘怎会来此?公主她现在如何了?”香萍面色阴沉无有应答,甚至连瞧都不正眼瞧她一眼。鲍叔牙见状,便伸手指向了铁栅上的锁,侧面对狱卒轻声吩咐,“打开吧。”
狱卒遵命解锁,又先后除掉了凉赢手脚上的镣铐。鲍叔牙冲她笑道,“你可以离开了。”
凉赢不解其意,但见香萍扭身便走,也顾不得那许多,快步跟了上去。
直至出了刑狱正门,一路追问却香萍却始终不予应答,凉赢不得已一把按住其肩头,自己绕身至前阻其去路,“姑娘!公主究竟如何了?”
额前垂发没过眉眼,香萍肩头微颤抖落了凉赢的手,“你藏的好深,竟连我和公主都被你瞒骗至今,究竟你还有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照面受责,香萍喉中哽咽声声入耳,凉赢揪心不已,更是抿唇难言,“我.……”
香萍鼻音一吸,手背拭过眼角方才抬头,眼圈已是腥红,“走吧,公主在等你。”
她绕过凉赢自行往前,凉赢无奈,只得转身静静跟随。虽说平日里凉赢出入葵邸不下百次,可今番却与以往不同,她仍是一袭男装示人,所过之处却再也没人把他当男子看。一路行至熟悉的外院,凉赢远远便隔着券门见舒雯只身坐于中庭石台。
她禁不住快步上前,屈膝重重跪在地上,“小人身犯欺瞒之罪,害公主无端受牵累,实无可赦,无论何种处罚,小人都愿承受,只求公主容许小人继续留在身边侍奉。”舒雯面容毫无半分光泽,似蒙上了一层冷冰冰的淡白墙灰,眼圈还略略有些凹陷,好似整个人被抽走了的魂儿刚刚返回口口,“你起身吧,事到如今,即便是杀了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言辞毫无半分责备之意,却也不再像往日那般亲近随和。见凉赢仍旧长跪不起,舒雯目向香萍轻轻抬手,香萍这才上前拽着她的胳臂硬拉起身。
待到凉赢起身,舒雯又对香萍微微点头,香萍随即转身退出券门之外,不一会儿便双手抱来一只包袱,递到了凉赢的身旁。
“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