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贼人猛锤好几拳,大口吐血。
四目相对,他朝着余绾咆哮:“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救我!明明知道我只擅弓箭,你把人朝我这里引作甚!你想杀我直说!”
余绾挑了挑眉,捞起地上的长剑掷去。
剑刃直直插入贼人脖颈,鲜血喷了劫后余生的顾还明一脸。
他狼狈地擦着脸,费力将压在身上的死尸推至一旁,四肢依旧酸软无力,眼看贼人已经尽数剿灭,他索性躺在雪地里挺尸。
将最后一人斩于刀下,鸳尾从马匹的包裹里取出一件披风盖在余绾身上,一边取下脸纱擦拭着剑刃上的血渍,一边问道:“这些尸体怎么处理?”
额头泛起细细密密的冷汗,四肢渐渐无力,余绾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喘息,环视四周尸横遍野的狼藉,沉默半晌后淡声道:“烧了吧。”
顿了顿,余绾又补充道:“连同这座宅子一起,不要留下半分痕迹。”
鸳尾了然地点点头,开始指挥手下干活。
这处宅子本就不大,还储存着大量酒水,烧起来倒也省事。
身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余绾指尖颤抖,呼吸也不再平稳,用力压下眩晕,余绾看着鸳尾命令黑衣人将尸体一具具搬进宅子里,却始终没有见到康复生的尸身。
“我擅长假死之术。”
脑海中闪过康复生这句话,余绾猛然起身,不想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鸳尾眼疾手快地扶住余绾,诧异地看着余绾:“怎么了?你身上都是伤,别激动。”
余绾紧紧抓住鸳尾的手,强压下喉咙间涌起的血沫,寒声道:“为何没有看到康复生的尸身,你确定他已经死了吗?现在派人去找,我怀疑他还活着。”
赈灾银两被劫,护送队伍全军覆灭,此事必定惊动朝野,朝廷一定会派人调查,只有在场之人死个干净,才能将她在这件事中的痕迹暂时抹去。
不能留下活口,康复生必须要死!
余绾握紧白鹤剑,起身欲寻找康复生的踪迹。
“你说这个啊。”
不想还未抬脚,便见鸳尾便指着一旁碎成几截的尸体说道:“康复生的尸体在这里。你看,那便是他的头颅,我只是将他分尸了。”
余绾:“?”
沉默半晌,余绾谨慎询问:“你和康复生有仇?”
眨了眨眼,鸳尾理所当然道:“无仇,只是康复生此人会闭气假死术,不分尸我怕他没死透,只有碎成几截我才安心。”
鸳尾温婉一笑:“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生性多疑。”
余绾:“......”
见余绾沉默不语,鸳尾回想余绾方才所言,若有所思片刻,认真说道:“我肯定他肉身已经死透,你若实在放心不下,我请几位方术士来?”
言罢,她突然抬头看着余绾,满目心疼:“天杀的康复生,我要报官抓他!这段时日竟不知如何虐待你,让你都信奉鬼神之说了。”
余绾:“......”
余绾默然:“......倒也不必。”
人都碎成这样,官府衙役来了也不知是抓谁。
冰天雪地里,冬风催动着熊熊烈火,一场大火下去,尸身被燃烧殆尽,待风雪过去,或许能将一切罪孽淹没。
静静看着烈火燃烧,余绾绷紧的心弦略微松开些许,似有所感般,突然侧身回头。
月色温柔如水,她望着月色下的远方。
过了梅林,是一片惨败的青竹。
一辆马车停在山尖,被积雪压垮的竹枝不动声色地遮掩着马车,明亮月色挥洒,照亮那层层清白的薄雪。
青色帷裳被一双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掀开,男子端坐马车里,光风霁月,一身雪紫云翔符蝠纹袍,外罩黑色金丝大氅,尽显尊贵。
琼琼月华洒落在他清绝的眉眼,男子面冠如玉,温润端方,手持一把玄弓,目视远处血腥的厮杀之地。
他清隽疏朗的眉眼不见波澜,唯独那双乌黑深邃的桃花眼眸色加深,眼尾隐隐泛红,似不见光日的潭水。
平静,温和,却暗藏波涛汹涌。
挺立在马车外的黑衣男子恭敬回禀道:“殿下,大火燃尽,她们也要离去了。”
男子不语,抬头静静望着那轮明月,握着弓弦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眸中似有浪潮翻涌。
耳畔边是簌簌积雪垂落声。
雪夜终于归于平静。
不知过去多久,连风声都渐渐停止喧嚣。
男子放下幔裳,缓缓地闭上双眸,努力克制自己内心无法磨灭的万般情绪,开口说道:“风雪停了。”
他的声音低沉无力,暗含沙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