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雪停已有数日,但豫州依旧天寒地冻,不见春色回暖。
隆安城内富户正在施粥济民,难民稀稀拉拉地排着队,有些粥食尚且未入口,人便倒下去再也起不来了,周遭人等也已是见怪不怪。
天色阴沉,寒风侵肌,出去打探的崔鸣被冻得呲牙咧嘴,待合上门,搓着手快步去了后院二楼。
城内百姓空了大半,花暖阁早已歇业关门,刘老鸨财大气粗,人也厚道,仍养着阁内的伶妓和伙计,虽说不比从前的大鱼大肉,但粗茶淡饭到底没让人饿死街头。
走进二楼最里面的一间厢房内,刘老鸨正在用膳,屋内烧着两盆炭火,老鸨没罩袄子,用着一碗红枣米粥,桌子上还摆着几碟小菜和一盘炸银鱼。
年轻时候要维持身段,不敢多食,如今没了顾忌,刘老鸨吃的丰腴,一场天灾后也没能让她身上少两块肉。
崔鸣上前禀告:“外面仍是不松快,城内的王家还在施粥布粮,瞧着汤里米粮不少,就是不知还能撑上几日。衙门依旧没有个动静,说是朝廷正在寻丢失的赈灾金,至于过冬的物什,发了一批袄子和粗布棉花便再没有了下文。”
“王家倒是突然善心起来了。”刘老鸨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话落,眉头又拧了起来,“眼下还敢如此,不是说雍亲王不日会派人前来隆安吗?”
崔鸣撇了撇嘴:“许是县令另有盘算,反正城内百姓死亡大半,也不怕难民暴乱。百姓愚昧无知,雍亲王的人便是想查也只能从衙门和城内的富户入手,那些人是一路货色,互相遮掩。”
放下碗筷,刘老鸨叹了一口气:“县令派人来时你可千万要管住嘴,不然少不了要拿你耍威风,到时我可救不了你。”
听着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刘老鸨转了话头:“刘三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崔鸣摇头道:“一直派人在城门口守着,还没见人影。”
刘老鸨皱紧眉头,愁绪不止:“不知为何,我这心里总是不安。”
崔鸣道:“派人打听过了,寒山寺主持已死,想来没出什么变故。”
此事惊动了庆栎县衙门,闹出些动静,故而消息传得快。
话虽如此,老鸨心中却总是忐忑,拿起碗筷却又没了胃口,指着那盘油炸小银鱼说道:“今日厨房这银鱼炸的酥软,你端去燕红屋里吧,她这几日许是胃口不佳,我瞧着人消瘦许多。”
燕红是花暖阁里有名的伶妓,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县令便甚是喜爱。虽说花暖阁关了门歇业,但生意未停,县令隔三岔五会悄悄派人来请燕红去府上弹曲作乐。
崔鸣端着这盘银鱼进了燕红的屋子里,她正坐在屏风后面练琴,手边的窗户开着,屋子里烧的炭火比刘老鸨房中还足。
崔鸣将这盘银鱼放在桌上,燕红琴声一停,蹙眉瞧了一眼,不悦道:“什么东西,我不愿吃,你拿走。”
崔鸣知晓燕红难伺候,也不意外,乐呵呵得了一盘油炸银鱼,却也没走,反而上前两步,想要将屋内敞开的窗户合上:“今日怎么在练琴?”
“别关,我觉着闷。”燕红开口斥道,站起身,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县令近日得了这张新琴,据说是绛京里出来的宝贝,我要来练练手。”
崔鸣道:“县令还真是疼你,咱们阁内的娘子那么多,便是雁青也比不上你。”
这话倒是不假。
燕红一身锦罗绸缎,腰间系着一枚玉鸳鸯的玉佩,头梳云鬓,发髻上插着满头珠翠金玉,比一些大户小姐瞧着还要富贵。眉眼含春,杏脸桃腮,身段婀娜,模样虽非倾城倾国之姿,却也绝对称得上如花似玉四个字。
她浑身穿戴皆是县令赏赐,尤其是发髻上的那支金镶玉的牡丹红宝花簪,连老鸨都未见过这般极好的玉色和精巧的做工,艳羡不已。
燕红眉眼不屑一抬,冷笑一声:“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争?”
崔鸣笑着恭维两声,将话转到了正事上来:“上次冲撞您的赵安,怪不得如此猖狂,原来他是县令夫人的娘家弟,喜爱赌,以往没少去城东的地下赌场去,可自五日前,他从赌场回了私宅处后,便再也没有出过门。我觉察出不对劲,偷偷潜入,发现......”
崔鸣没有卖关子,咽了口吐沫,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他死了,我过去看时,他口吐白沫,像是被人毒死的,应是刚死不久,尸体还有温度!”
这赵安上次在街上冲撞燕红,她动了气,回来命崔鸣跟着他,给他个教训,没成想竟发现他是县令的小舅子,还牵扯到命案里。
燕红陡然一惊,帕子飘落在地上:“县令可曾知晓?”
崔鸣摇头:“想来是不知晓的。那可是县令的小舅子,若是真被人毒死,县令怎么会不派人去查?”
燕红心砰砰直跳,缓缓坐在椅子上,就听崔鸣又道:“我知此事事关重大,混进城东的那家地下赌场,打听出了一些风言风语。”
“有一日赵安在赌场里跟几个结识的狐朋狗友喝酒,醉意上头,有人问赵安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