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寥,银月高悬,孤冷细碎的月辉洒满水榭亭阁,长街空荡萧瑟,忽有打更声在街头巷尾响起,惊起几声犬吠。
接连几日不舍昼夜的看守皆是风平浪静,衙役早已松懒懈怠,二三歪靠在一起,昏昏欲睡。
余绾身姿轻盈如燕,隐匿在瓦檐上,在不起眼的角落处,将一片瓦砖悄悄挪动几寸。
朱红轻纱帷幔暧昧地飘动,暖黄的烛火照亮房内,精致的四角鸟兽熏炉吞吐甜腻香气,袅袅琴声清耳悦心,屋内美酒美人,不时传来调笑取乐,欢快热闹,好不快活。
隔着一扇屏风,余绾隐约瞧见正堂内坐位中年男子,身形瘦弱矮小,身穿锦衣罗缎,模样略有些尖嘴猴腮,留着两撇山羊胡须,嘴角有一颗硕大的黑痣。
屋内烧了几盆银碳,他舒服慵懒地歪靠在铺着羊毛毯子的榻上,饮酒听曲,手也不安分,对怀中的两位伶妓上下其手,引一阵娇笑。
身着杏黄罗纱裙的伶妓奉上一盏甜酒至男子嘴边,眉眼娇柔妩媚,嗔笑道:“您可许久未来,定是把我们忘了,须得自罚三杯才是。”
男子自然来者不拒,依着女子的葱白玉手将酒一饮而尽,连灌三盏后,已有醉意:“娇娘,并非我不念着你,实在城南差事繁多,县令又只放心我,我每日忙得夜不能寐,这不,一得空便来看你们。”
“谁不知县令倚重您,您可是县令身边的红人。”
“您日后若是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记我们。”
......
喂着酒,几位伶妓哄得男子红光满面,一番话显然说到他心坎去。
男子更加得意,从怀中掏出一只金镯,塞到杏黄女子胸脯前:“这只镯子可是县令赏赐,手艺乃是出自灵俏阁的,贵重得很。”
女子顿时惊喜地坐直身子,在其余伶妓艳羡目光中连忙将金镯收下,更加殷勤服侍男子,拿好听话恭维。
男子十分受用,摸着杏黄女子白皙脸蛋:“这次差事可是顶顶重要,若是办得好,县令另有重赏,届时少不了来疼你们。”
杏黄女子闻言柔顺地笑了笑,忽听屋内琴声一断,抚琴女子叹道:“刘大人,我与雁青交好,不知前两日阁内身死的丫鬟可查出真凶了吗。”
男子脸色一僵,不耐地挥手道:“让她甭操心了,衙门已确认,杀害小丫鬟和赵安的乃是同一人,县令已经封锁城门,派衙役缉拿真凶了。”
杏黄女子指尖微颤,甜酒洒出半盏,她惊道:“便是通缉令上的壮汉,名叫刘四的?”
醉意朦胧地站起身,男子身形摇晃,招呼小厮前来搀扶,要去如厕,点头嘟囔道:“正是他没错,马上就要结案了,没事了,过去了......”
他走后,屋内便安静下来,杏黄女子瞬间冷下脸,瞪了抚琴伶妓一眼,又嫌恶地用帕子擦脸,皱眉吩咐:“赶紧把他灌醉打发走,一身的泥土腥气,别是在泥地打过滚才过来。”
另一位伶妓讨好道:“这老贼好色,燕红姐姐你生得国色生香,迷得他怕是连衣裳都没换,马不停蹄,直奔姐姐来了。”
燕红啐了一口:“老不死的,一身泥点和臭味,也不嫌磕碜,白费一张上好羊毛毯。若非怕这老货纠缠,妈妈这几日又病了,我不好让她烦心,不然定要称病躲懒。不过......他这次出手竟如此大方。”
白洁干净的羊毛毯上出现两道明显的黄痕,抚琴的女娘若有所思:“平日他最为吝啬,嘴上也没有把门,若非县令倚重,连我们花暖阁的门都进不来。也不知他此次是为县令办何差,今夜灌了这么多酒,竟也忍得住。”
话音刚落,廊道便传来踉跄的脚步声和男子大着嗓门的醉话,几人只好收了闲聊,笑着起身相迎,很快,屋内便再次响起欢声笑语。
余绾悄无声息合上瓦砖,趁着浓重夜色将花暖阁地形摸了个清楚,寻着墙角一株开得繁盛的山茶花,闪身进入开着一扇窗户的房间。
这间房屋是在墙角另辟的一间,离主楼偏远,屋内简陋狭小,床榻桌子皆是寻常,有六七摆件,墙上挂着书画,可见屋子主人颇有雅致。余绾行到妆奁前,里面的首饰不多,仅有几支钗环。
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推开,雁青震惊地看着房内突然出现的人影,愣滞半刻,眼神略有慌乱,如梦方醒般合上门,快步行来:“女娘怎么深夜前来。”
“不请自来,莫怪。”余绾笑眯眯地转过身,目光从雁青指尖移开,上下打量着屋子,“想来这便是红裳女娘所居之处吧。”
雁青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在身后,眉眼防备:“正是,花暖阁上百间房,不知女娘如何知晓?”
“这间屋子偏僻,理应用于堆放柴木,可外面却栽种着山茶,窗上还粘着明纸。再看这炭盆中,还有未烧尽的纸钱。”
余绾指着屋内已灭的炭盆:“阁内明明有丫鬟居住的屋子,此处浅陋微薄,红裳女娘怎么独自居住此处?”
雁青凄楚地望着外头那株山茶:“妹妹死前身患疾病,刘妈妈唯恐会传染,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