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她拖来两个宽大的木箱,娇小的身子坐在木箱上,两只白皙纤细的长腿在时而窜起的火焰下,肆无忌惮地晃动着。细白的指尖随手拨开一个木箱,里面是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哪怕烈火也无法遮掩这金灿灿的光辉,女子一边笑一边将木箱中的珠宝挥酒出去。
那被挥洒掉落的金银珠宝,有些葬身火海,有些砸在人群中间,毕生不可多得的富贵散落在眼前,不论是难民还是百姓皆看得眼睛发直,已经来不及反应思考,扑上前去哄抢。随着不断掉落的金银珠宝,女子的笑声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撕心裂肺,挥动着精致鲜艳的衣裙,却不断有细小的白烟在她脚下升起。
将整整两大箱金银珠宝扔下去,女子渐渐止住了大笑,削瘦的肩膀细微的耸动着,她凄楚地看着隆安县看着远山看着那模糊不清的远方,脑海中不断闪过从前一道道血与泪的过往。被火烧伤糜烂的脚向前踏了一步,红衣垂地,在地面上留下道道触目血痕。
“家家流血如泉沸,处处冤声声动地。舞伎歌姬尽暗捐,婴儿稚女皆生弃。"[1]
“国破家亡,不远了,不远了一一”
女子唇角溢出一道血痕,她侧颜垂眸,看向阁楼下争相哄抢的百姓难民,看向黑压压的铁骑,更望向破裂的山河,苦笑一声:“若得来生,望上苍垂怜,再不投这乱世中当女人,当穷苦百.…”
余绾预料到什么,不由上前一步,喉咙发紧,可她尚且来不及开口,只见女子解脱一笑,毅然决然地转过身,扑向炽旺的烈焰当中。
红衣在眼前急速坠落,女子如同断了翅膀的蝴蝶,掉落在大火里,只听扑通一声巨响,烈焰猛然窜起翻腾,将她的身影彻底吞噬。
灰白的天被黑烟笼罩着,汹涌的风声一如寻常,难民百姓只茫然抬起头一瞬,便继续哄抢散落在地的金银珠宝,时不时传来惊喜雀跃的笑,或大打出手,污言秽语不断。余绾闭上眼,喉咙处反上一股血腥气,她指尖收拢握紧,深喘一口气,却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残阳如血,大火终于被熄灭了。
谢鹤续病了几日,身子这些年来本就亏虚太重,如今有人也不想他能好,明里暗中动了不少手脚,虽说派人守着,可有些伤病到底不是靠药物便能医治好。
面色苍白如纸,已经回暖的天谢鹤续还裹着一袭厚厚的大氅,将他本就不见血色的面容衬得更加煞白,不过几日不见,便消瘦许多,扶着景和的手,立在花暖阁前站了许久。谢祁隋大刀阔斧走过来,将手中的长剑随手扔给身侧的闻苏,与谢鹤续并肩立在花暖阁前,沉默着没有开口。烧焦成碳的尸身一具接着一具,烧得面目全非,徒留狰狞扭曲的躯干,令人触目惊心。花暖阁早先堆金积玉的富贵被这一场大火烧成了炭灰,阁楼坍塌,昔日软玉今朝落败,近百人丧命于此。
铁骑正在清点搬运着尸身,余绾僵硬地行走在其中,一阵阵的窒息在口鼻处翻涌,她身上沾染不少炭灰,脸上脖颈早已被熏黑,头上戴着的帷帽也在脚步匆忙的救火中不知掉落在何处。
顾不伤凌乱的发髻,余绾朱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脸色麻木难看,一具具尸身看过去,呼吸声越发粗重。谢祁隋率先将目光收回,侧过身子,对谢鹤续拱手便欲拜。谢鹤续没有转身,迎风咳了几声,淡道:“我不过一介庶人白衣,殿下贵为亲王,如何能够拜我。”
“皇元……“谢祁隋闻言不由伤心,眉宇紧锁,难堪道,“你是我皇兄,身为胞弟,我理应参拜,莫不是皇兄与我生分了不成?父皇接皇兄回京,自然不会再叫皇兄受废黜的折辱与闷苦,请皇兄放心。既在隆安相见,我必定上书陛下,亲自护送皇兄回绛京,不叫皇兄再担惊受怕。”
谢祁隋执意要拜,不成想谢鹤续却猛然咳了起来,掩嘴的帕子上出现一抹鲜艳刺目的红痕。
谢祁隋一惊:“皇兄,你这是…可叫大夫医师看过吗?!”谢鹤续面色平静,用帕子擦拭嘴角血沫,景和取来水,闻言不免叹气伤感道:“主子这是陈年旧疾,不敢遇风,一到冬日便发作得尤为厉害,十日有四日都在咳血。”谢祁隋听完眉头锁得更深,吩咐闻苏去将军营随行的大夫叫来,谢鹤续并未阻拦,挥了挥手,景和立刻了悟,快步上前,将马车上被捆绑住手脚的人给拉了下来。女子怀中抱着红布包裹,泄露一角,露出鼓鼓囊囊的金玉,金绣罗裙穿在身上,飞云发髻略微有些凌乱,插在发髻上的金簪已经快要斜落,女子却也顾不上整理,她生得冰肌玉骨,容色娇艳,狼狈的处境也未减少其一分一毫的美貌。闻苏一眼便认了出来,顿时激动地走上前两步,眸光大亮:“殿下,我识得她,她是花暖阁的伶妓燕红!”谢鹤续冷淡开口:“她许是知晓什么,不知何时又是如何逃出了花暖阁,正巧跑到我所居住的府邸附近,因行事鬼祟,被护卫抓住。我身份不便,不能插手此事,便将她绑过来交由殿下处置审问,说不准会有什么蛛丝马迹,线索可寻。”燕红无措地抱着怀中的金玉银钞,望着被大火烧尽的花暖阁,神色错愕怔愣,晶莹的泪珠从眼角一串串滑落,顺着细白脖颈打湿衣襟,她无知无觉,身子却止不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