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抬起了眼,朝白穗看过来,轻声笑道:
“我在承德观修行三年,几位皇子公主中,想不到竟是永宁公主最先来探望我。”
白穗不动声色地掐了掐手心,碎步走到长公主面前,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一眼,便旋即低下头,语气柔婉道:“永宁离开长安已两年多,今日才寻得机会探望姑母,望姑母万万见谅。”
长公主轻笑,想到昨夜她献上来的银子,便觉得这个侄女不仅生得好看,瞧着也都处处顺眼,她不紧不慢地摇着团扇,问:“永宁今日瞧着如此可怜,莫不是被谁欺负了,来我这儿讨个说法不成,又是安阳?”
“不是四姐姐。”白穗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目露为难地看着她,最终轻声开口,“是我欲同定北王和离,想请姑母帮一帮我。”
长公主微微坐起了身,讶异地开口,“你同顾听寒和离做甚?”
白穗眼眸微垂,似触及到了伤心事,眸底已盈了泪光,神色失落道:“我虽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公主,却亦知皇家颜面不容轻慢,此事我原该以大局为重,可定北王豢养外室,甚至闹出了私生子,若是我一味忍让,便是让皇家威严扫地。”
“如今和离文书已写下,我自知无势可依,只怕有人在其中颠倒黑白,混肴视听,让文书不能完整地送至陛下面前。故而无奈之下惊扰了姑母,恳请姑母相助。”
白穗噙着泪,无助地看向长公主,叫长公主不由蹙了眉,轻轻敲着团扇,若有所思道:“这顾听寒我瞧着原是个不错的,竟也做出此等糊涂之事。”
顿了片刻,她扶着白穗的手慢慢起身,“不过,你这丫头倒是聪明,知道来找我,江寄柔若是知晓了,你这文书便送不到陛下面前。”
白穗低着眸子,不曾作声,只是目色恳切地看着长公主。
她自然是知晓长公主与江贵妃之间恩怨的。
顺德长公主比弘文帝小了十岁,自幼便是由长嫂教养长大,故而一心向着故皇后,对江贵妃不假辞色。
而帮助白穗这种对江贵妃百害无利的事,长公主自然不会拒绝,何况还收下了她十万银两。
长公主摇着折扇,轻轻笑了一声。
“你倒是够果决,既如此,今日我便帮你去太极殿前走一趟。”
……
王府西院,暖阁内,瑞兽小炉烧得正旺。
颜宛月听完侍女的话,微微一愣。
她注视着窗外的疏枝,出神地想着,却如何也想不出九公主为何会选择留下和离书出府。
顾老将军在弘文帝微末时便一路追随,后功成身陨,顾听寒是顾老将军唯一的血脉,年纪轻轻便被封作异姓王,兵权在握。
这一桩别人求之不来的婚事,九公主竟真能狠心舍弃?
“姑娘。”阿春端着药走过来,唤了一声,将托盘搁置于桌面上,“您莫要忧心,凡事皆有王爷。”
颜宛月回过神来,接过汤药,用木匙舀了一口,品着苦涩的药味,慢慢咽下,不安道:“我是有私心,希望王爷眼中只有我一人,可却从没想过要王爷与九公主和离,我本只是想替腹中孩子要一个名分,如今发展到这个局势,阿春,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阿春闻言摇了摇头,安抚着自家小姐,“公主如何是公主的选择,姑娘为自己打算,何错之有?您莫要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徒增烦恼。”
听见侍女的话,颜宛月心中宽慰了些,她攥着衣袖,心中却始终不安,又问:“王爷早朝可归来了?”
“未曾。”阿春神色复杂,道:“公主和离是大事,其中怕是牵扯良多,姑娘现下不如去郊外别院去避一避?”
颜宛月却陷入缄默,半晌,慢慢道:“九公主提了和离,只怕王爷现在满眼都是她,顾不得旁人,我若走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低着头,缓缓地将药饮完。
窗外疏枝被风吹动,沙沙作响。
不知为何,她今日心中始终焦躁不安,只怕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可她在定北王府,最安全不过,许是近日忧思太过。
想到这里,颜宛月便拉住了侍女的衣袖,低声吩咐,“阿春,你遣小厮去寻一下王爷,只说我腹痛难忍,想要见他。”
阿春点头应下,刚推开了门,便撞见一个眼生的太监领着几个侍从迎面走来。
太监的视线穿过侍女,落在室内,脸上慢慢浮起笑意,他拖着喑哑的声线,在空荡荡的寝室内,莫名有些阴冷。
“咱家奉贵妃口谕,特来邀颜姑娘来宫中一叙,此处,可是颜姑娘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