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如虹,昏暗逼仄的矿道内都似有电光一闪,待止住时,剑尖精准点住了李岷的咽喉。
李岷立刻抽身后退,直到后背靠住矿道另一端的绝路,才终于成功抽出剑横在面前,听到喻扶辞幸灾乐祸的嗤笑声,心中暗骂一句,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番慷慨陈词到底是如何适得其反的,道:“敢问在下究竟哪一句叫你不满了,莫非你真的还对你这师弟……旧情难舍?这可不像传闻中的倾河仙君啊。”
故离还没如何,旁边喻扶辞提步而上,一掌直劈他门面。
“不高兴便拿你砍起来玩玩罢了,你管得着吗?”他冷笑道,“或者来见识一下我这个内府半碎的人又是怎么砍你的,如何?”
李岷退无可退,只能硬抗这一剑一掌,登时口鼻喷血,砸塌了后面一段山石。
故离寒声开口:“我从开始便奇怪,我一个正道仙士,还同你向来没什么瓜葛,喻扶辞却与你同为魔修,左右都是与敌人相谋,你们同门二人间的纷争龃龉居然还能大过同我之间的正邪不两立,叫你从头到尾丝毫不考虑喻扶辞,而宁愿选择拉拢我?
“我不知你二人具体有何过节,但我猜,应当同你当掌事的那段经历脱不开关系,多谢你自报家门。”
李岷嘴里还残留着血腥味,乍一听这一长串,第一反应居然是惊讶这人方才原来不是在发呆,而是真的听了他在说些什么!
他一抹嘴角的血,道:“那你对人心可实在欠缺了解。岂不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条蛇咬我一口,我还不记教训,数年后再送上门去给他咬?”
“是,”故离道,“那就更不应该。在你口中,喻扶辞是个极端阴险善变之人,只因利而动,你与他因利合谋,尚有可趁之机;而我身为仙士本不图利,所以无论我本人为人品行如何,但凡魔修,便是我的敌人。”
李岷面容阴沉,知道已无需多言,只专心应对二人招数。
喻扶辞听前半段时神色还轻松随意,待到最后一句落地,便同故离的尾音一起直坠而下。他不舒坦,便也要叫李岷不舒坦,一掌将他劈得仓促翻滚,嘲道:
“我原以为李长老蛰伏多年能屈能伸,应当不只长了岁数,篡了我的位置也应当能干一番大事,不曾想你的身手和脑袋是一般无二的毫无存进,一不图谋前路,二不留下后路,第一件事居然是杀俘,了不起,当真别出心裁。”
故离听得出来,他这是变相肯定前番说辞,点明李岷连没有反抗之力的俘虏也不放过,对玄门的痛恨早已深入骨髓,绝不是个能与正道修士精诚合作的人。
这也解释了他为何喻扶辞先前的假死和出现看起来都如此匆促——因为在他的预想中,根本就没有李岷杀俘这一环。不料此人却丧心病狂到这等地步,如同疯魔。若非如此,故离不会被逼提前暴露,他们也就不用在这里辛苦演一场合纵连横。
两人一边说也不耽搁手上的工夫,俨然已打算先将李岷收拾了再论将来。
眼看被逼到绝路,李岷阴毒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一遭,幽幽对喻扶辞道:“能屈能伸?这个能屈能伸说得好呀。为了算计我,你甘愿扮作杂役弟子任打任骂,如此忍辱负重,是否是当年像一条狗一样给我们驱使练出来的,啊?”
喻扶辞的掌风几乎与墙壁相击擦出火花,按着李岷的脑袋撞上矿道尽头,大块碎石哗哗而下。
他眉目间戾气横生:“好说,哪有李长老给我当条看门犬来得打磨性情呢?看给你磨得,活像条临死也不敢吠叫得太大声的家犬。”
李岷却活似是个修蜚蠊道的,挨了如此多下声气却不减,哈哈大笑声遍传整条矿道:“你对你这师姐那是念念不忘,可她恐怕致死都不会知道,你这脉箓到底是怎么来的,你又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说,到底是谁比较像条狗啊?”
他不顾喻扶辞疾风骤雨般的劈砍砸撞,尖声道:“你!是你!你当狗有瘾,罔顾这条长在你身上的神脉,罔顾我们的筹谋栽培!我们瞎了眼选中你,算我们倒霉!”
他被打得头破血流,可这左右夹击却不知何时少了半边——故离站住了。
好像有万顷波涛轰鸣着往里灌,淹得她耳朵里全是滚滚浪涌声,如同真的溺了水,连呼吸都不大顺畅。
那涛声轰鸣中有什么东西,非常模糊,她甚至说不出来是什么,隔着三百年的时间,隔着一剑又一剑的对弈,准确而有力地击中了她。
前方李岷被喻扶辞一掌削到脸颊边,勉力侧身闪躲,刚好转到她这一边。
故离知道这时应该上去给他一剑,这件事就可以告一段落,然后她再想办法处理喻扶辞。一步接着上一步,条分缕析,一如她两辈子的行事方式。
但这条规整的佳木上却生出了一条杂枝,怎样都不肯服帖,旁逸斜出,一刻不停地上下摇窜,不依不饶地冲她摇旗呐喊。
真相就像茫茫沙海里的绿洲,花了十足的力气追到跟前,大概只会发现那是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徒劳无功而已;只有极小的情况下,能真的为旅人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