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
陈望宇白净面庞浮现一种如遭天雷劈中的惊愕。他一向心直口快,低声道:“不是,怎么还找人家小姑娘要纸条,你想喝多少可乐买不到?”
言外之意,是对他举手之劳索求回报的控诉。
梁青砚拎起其中一兜物品,侧目回眸,冷冷抛下句:“我喜欢。”言罢,利落抬脚。
搞不懂学霸的脑回路,陈望宇任劳任怨抱起最后一兜鼓鼓囊囊的东西,小声吐槽:“你小子给我留个最重的!”
他磨蹭了半分钟才跟上。
因此错过了梁青砚那句很轻的呢喃。
原来,是真不记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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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江庭松不止找了陈望宇和梁青砚,还有一班新选出来的其余几位组长。
十几个人在教师办公室商量换桌事宜,最终决定采用抽签方式,定下各小组的起始座位,两周一平移轮换。
学校娱乐活动少,消磨时光的途径匮乏,各类小道消息流传的速度便快了起来。
小型会议前脚结束,这则消息就跟插上了翅膀似的,溜进女寝大楼里。
“酥酥,听说没,你们组这次的座位在紧靠后门的地方。”
412寝室内。
黄复酥早将外衣脱下,换上睡觉穿的纯棉短袖短裤,舒舒服服窝在床上刷手机。
奔波半晌,劳碌的大脑终于腾出时间放松休息,变得飘飘然混沌起来。
安静环境乍然有人出声,她反应几秒,努力在脑海拼凑词意……
刹那间,天旋地转。
单薄床板摇晃,黄复酥猛然直挺挺起身,双手扒住栏杆探出脑袋,颤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尽管她的语气溢满了不可置信与期待自己空耳的乞求,米思寒仍不得不尊重事实。
她选择了一种较为诙谐的说法:“你们组是这两周的后门守门员,你有四分之三的概率获得双人桌体验卡。”
手机预设在五点三十分的闹钟被主人取消,黄复酥把抖散的夏凉被重新叠成豆腐块,堆在棉被右侧的枕头上,随即换好校服仓促下床,拎起书包往外走。
九月蝉鸣未退,大雨过后,空气中氤氲着湿润的气息。
黄复酥一路小跑,看到教学楼的鎏金招牌,才堪堪放缓脚步。
新学期开学,高二年级整体由二楼搬至一楼,一班就排在第一间教室。
站在门口位置,黄复酥比平日多了一份踟蹰。攥握帆布包带的手收紧,她深吸口气,正欲推开后门。
“怎么不进去?”
低冽嗓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游刃有余的从容,跟随脚步声不断靠近,最终停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
男生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在夕阳投射进来的光线照耀下,闪着晶亮。他个子很高,以至于当下,黄复酥仰起脸,只能瞧见一道锋利线条。
她小声辩解:“我,正打算开门的。”
事实如此,黄复酥一点也不心虚。
“看来是我打扰到你了。”梁青砚扯下唇角,抬臂将门推开,“这周怎么来得这么早?”
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却让黄复酥哑然。
她不知如何解释这一反常的举动,绷着嘴没立刻回话。
门扇半开,哄乱的讨论声外泄。
梁青砚拖腔带调“哦”了一声:“是因为换座位?”
“不是。”黄复酥脸色没变,眼神也很平静。她拍了拍书包,“我的错题本还没有整理完,今天晚上老师要查的。”
梁青砚应是信了这番说辞,嗯了声没有追问。也或许,他根本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胸口像是被海水浸湿的海绵堵住一般,沉重发闷,压得黄复酥喘不过气来。
她用力咬了下嘴唇,丢下句“头发湿着最好不要出门,冷风吹后容易生病”,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教室内的中央空调开着,她不能打开窗户吹风透气,便把塞得满满当当的帆布包放在课桌上充当枕头,俯身面向窗外趴下。
冷空气与室外的热浪隔着一扇窗对打,透明玻璃上凝结一层水雾,水珠汇聚,因重力下滑,拖出蜿蜒向下的痕迹,落在木制窗框的底部。
明天下午的大扫除,又得好一顿收拾。
思绪纷飞,黄复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睁眼,是被愈发嘹亮的争论唤醒的。
同学间小团体不少,难得能分到一组,自然想挨着坐。碍于班主任的嘱托,新任组长们只能顶着压力,把同桌后明显会在自习课上说小话的两人分开。
乱成一团浆糊的大脑几乎在瞬间清醒过来,黄复酥下意识环顾四周。
没瞥见熟悉身影,那点滋生出来的紧张情绪缓慢偃旗息鼓。她拿起水杯,正欲喝下一口润润嗓子,视线触及桌面上多出来的东西,登时停滞。
那是周五晚自习模拟考的数学试卷,四分之一压在帆布包下避免被风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