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唤,红药赶紧将它抱起来,“这是我们二爷养的猫,别怕。”犀园定睛一看,原来是只长毛大黑猫,圆圆的脑袋扁扁的脸,从未见过长得这样怪相的猫,细看又觉憨厚可爱,这才慢慢平复了恐慌,“它叫什么?”“三姑娘。”
“是只母猫?”
红药笑起来,“是只公猫,我们太太想女儿,家里却只得两位公子,所以取的这名字。”
说话间,见西屏房里的嫣儿走来,请时修过去吃早饭。时修早在卧房里把犀园的话听在耳内,换了衣裳出来,因问她,“门口那条路,往左是通向哪里?”那犀园看他看得脸上一红,站起来道:“就是通向园子里。”
“园子里都有谁住着?”
“大家都住在里头。小二爷,您问这个做什么?”“没什么,随口问问。"时修伸个懒腰,眯着眼把天边刚出的红日望一望,就随那嫣儿去了。
那嫣几走一路,便睐着眼看他一路,终于开口道:“若说不是血亲也没人信,小二爷长得和奶奶一样好看。”时修听了又觉别扭又有些喜欢,“你是六姨屋里的人?”
嫣儿道:“我和她们不一样,我是奶奶陪嫁过来的。”“那你是自幼伺候六姨的曪?”
“那倒不是,冯家原只一房下人,没有可陪送的年轻丫头,出阁的时候怕不好看,到跟前才买的我。”说话间走进慈乌馆,这才看清洞门内果然栽着两片翠竹,门窗刷的是油亮的黑漆,有一排白绢灯在廊下摇曳,跨进正屋,迎头便在长供案上看见姜二爷的牌位,原来他叫姜潮平。
时修假模假式地走去捻了三炷香点上,口敬“姨父”,朝牌位拜了拜,随手插在那香炉里,就掉头寻西屏。可巧西屏在卧房那帘下站着瞅他有一会了,见他上完香,笑盈盈地走出来,引他往那头饭厅里去,“往后你都到我这里来用饭。“又吩咐嫣儿,“叫厨房把小二爷的饭都送到我这里来。”
嫣儿答应着,出去叫两个媳妇担着提篮盒进来,又招来两个小丫头帮着摆饭。刚摆好,就见南台也过来了,一面笑说:“我还到那边去请二爷吃饭呢,原来二爷在这里。”时修一见他就有些不是滋味,未必从前他也有事没事往西屏屋里跑?可先时他初到江都,以西屏疏远他的态度来看,又不见得。总之这两个人似有些说不清的道理在里头,他越想越不喜欢,只鼻管子里轻轻应了声,也不拿正眼看他。
西屏却请他坐下一道吃,“三叔,是不是老爷有什么吩咐?”
要不是按他从前的做派,哪肯轻易走到她屋里来?想必也是因为如今可以拿时修做个由头,他心里过得去了,不用再狠避她。
“大伯说周大人听说二爷到泰兴来监察水利,才刚打发人送了个拜帖,说是下午要到家里来拜会二爷。”就算这周大人不来,时修早晚也要到衙门里去见他,何必急急地跑来?多半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这位周大人才会如此殷勤。他笑道:“周大人虽与我同阶,可听说已五十高寿了,该我先去拜见他才是。”
“周大人下晌前来,还要和大伯商议借粮之事。”时修因问:"借什么粮?”
“有两处庄子遭了灾,想必今年的年成好不了,周大人怕冬天闹饥荒,想找大伯借些粮食预备赈灾之用。”这就怪了,赈灾之粮怎的不向府里要,反来找个商人支援?
西屏看出时修之惑,端着碗笑笑,“我们老爷最是个乐善好施之人,从前逢灾年,他都肯以低价支援官府粮食,是泰兴县远近闻名的姜大善人。”
南台接口道:“是啊,府衙里虽年年有赈灾的粮食,可不是这省借就是那省调的,常常不过是个虚数摆在那里,若遇灾情,也要花银子现买,或是别处借调,这样一层一层耽搁下来,恐怕到明年赈灾的粮食也运不到,百姓哪里等得起?所以若遇急灾险情,泰兴县衙便先以低价赊购买大伯手中的粮食,等上头银子放下来,再还大伯的账。″
时修依稀记得听他爹说过,这二十年来泰兴县是有过几回这样的事。不过这些事不是他职责之内,因此也不大问。他只管兼菜吃,不以为意的神色,“如此看来,你们姜家的粮食倒很多,就不怕衙门出价太低吃了亏?”“所以人才称大伯是大善人。”
西屏只微笑着听他们说话,一时吃完了搁下碗,走去那头里间吃茶,又听时修在那边问:“听说这府里的五姑娘三年前坠井死了,是三爷验的尸?”
南台老远把西屏看一眼,西屏和他目光相撞,在那头笑道:“他这人,凡是死人的事都要打听。”南台笑了笑,表示见谅,“二爷难道是听了下人们的闲话,疑心什么?可当时我验得清清楚楚,的确是淹死的,衙门里来查,那井周围也没有旁人的痕迹,不像是给人推下去的。”
时修只想到昨晚上那只鲤鱼灯,以及在红枫树底下一闪而过的影,总觉有点蹊跷。他暂且没提,只管问:“难道她就不能是自己跳下去的?”
南台诧异一下,又看一眼西屏。这话下人们也有议论过,说是因为太太替五小姐做的婚事不好,所以想不开。不过没人敢在面上显出这怀疑,想必是西屏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