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酷暑尽头,随越时隔多日再一次独自上路,从阿勒泰飞回家乡海城,又马不停蹄赶去北城师范大学报道。
挺长一段时间,她都处于神思恍惚,大梦未醒的混乱状态。
身体分明脱离了茫茫边塞,回归汹涌人潮,灵魂却好像仍在远处游荡。
随越每晚都会被梦魇所困,梦到遥遥北疆,梦到天高云淡的阿勒泰。
梦到和顾泽的一切。
每每梦醒,都觉得荒唐。
对,如果非要找一个确切的词语来形容她和顾泽那两个来月,便只有荒唐。
开始荒唐,过程荒唐,结束更是荒唐之中的荒唐。
那个日晒逼人,灼热难耐的午后,随越站在餐馆旁边,笃定地要和顾泽继续同行,初衷真的只是被无良司机吓破了胆,想找一个靠谱的旅游搭子。
顾泽外形精悍结实,轮廓流畅的肌肉蕴藏不低的战斗力,又在昨天半夜慷慨救她于艰难之间,没有对她做过一丝半毫的逾矩行为,无疑是她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远方,最好的选择。
但顾泽一开始应该没有将她当成旅游搭子,除去大发慈悲地允许她在自己车上以外,对她视若无睹。
下一站去哪里,三餐吃什么,晚上住民宿还是搭帐篷,顾泽我行我素,独断专行,不曾找她商量。
随越总是在他流星赶月的车速下,茫然地拽紧安全带,走马观花地观望窗外一闪而过的无垠旷远。
车子彻底停泊后,她才能明了目的地。
好在顾泽眼光独到,挑选的沿路风光,餐馆,民宿都很不错。
两人这种不尴不尬,不染杂尘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倾斜,变质的呢?
或许是随越不知道第多少回跟着顾泽刹停在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荒芜地界,下车看他扛起相机,神情专注地对准异域山川、飞禽走兽,她无所事事之下,只能观察他。
随越清透的,裹挟无限新奇的眸光悄无声息经过顾泽茂密粗实的黑发,经过他起落凌厉的五官,短暂徘徊于两片轻薄唇瓣,凝滞在硕大喉结。
亦或是一个萧索晚夜,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半人高的草原中,始料不及对上一双泛有幽绿凶光的眼。
是一头外出觅食的狼。
荒野孤狼最是不可估量,如同哨兵,随便一声狼嚎都有可能招来成群结队。
随越作为一支温室中长大的娇花,哪里在动物园之外的地方见到过狼?
她本能惊怔,还没反应过来应该作何举措时,前方两三米距离的顾泽已然速速回身,不由分说拽住她柔柔手腕,朝越野狂奔:“快跑。”
男人微凉却富有强力的手劲在腕部传开,随越本能地,安心地跟上他矫健的步伐。
她落后半步左右,恍神地睁大眼瞳,望向他绷成弓弦,蓄势待发的精瘦身影。
溶溶月色将顾泽凌厉的轮廓深刻勾勒,投射在盛大天幕之间,划出最苍劲磅礴,荡魂摄魄的一笔。
身后那匹饥肠辘辘的野狼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猎物,离弦箭矢一般,笔直向他们射来。
嗜血凶狠穷追不舍,赶在它张大尖锐獠牙,扑上来撕咬的前一秒,顾泽将随越和自己塞进车里,猛地一点火,慌而不乱地极速驶离。
夜风呼啸,随越高高束成马尾的长发早已跑得凌乱,她瘫软地靠坐在副驾,心有余悸地急促喘气。
她兀自缓了好一会儿,直至车子已然在顾泽强悍的操控下驶上大道,远离那片危机四伏的荒原,她才徐徐扭回头,去瞅身侧的男人。
大难来时,顾泽面色比任何时候都要紧绷,额头、胳膊的青筋迸张,直逼前方的视线沉冷犀利。
随越盯着他发了片刻呆后知后觉他手边有些空荡,细细回顾,他先前拉起自己夺路而逃时,似乎放弃了相机。
随越由不得出声:“你的相机……”
她不懂摄影,但也看得出来他一路使用的设备价格高昂,今晚抛下的那台,恐怕不会低于六位数。
并且也是他使用频率极高的一台,应该最心仪。
顾泽全然不当一回事,找地方停下车,侧头瞥去,对她自上而下地打量,声线依旧犹如掺杂了冰渣的冷,却破天荒关心道:“你没事吧?”
随越怔然地摇摇脑袋,同他四目直对,下意识拂了拂散乱不堪的耳发,清楚听见自己胸腔剧烈震动,前所未有。
好像四下浩瀚群山,都在为之回响。
真正使两个人都发生变化的是一个暴雨侵袭的晚间。
阿勒泰地处内陆深处,全年降雨量有限,更不要提当空泼下的倾盆雨势。
顾泽艰难地把越野开出无人山区,千辛万苦找到人口相对集中的村落。
但突如其来的夏雨让这边寥寥无几的民宿宾客盈门,他们能订到的只有一个房间。
顾泽照常独断专行,不给随越任何表达意见的机会,强势地将房间让给了她。
他原本是想打算去车上凑合,可圆木搭建的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