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颔首,“当然记得,我当日还承诺你'君但莫违此言,我必不忘社稷之计'。只可惜那时大唐初创百废待兴,我虽引你为张子房荀令君之大才,却也只能赏你区区两百匹绢帛。”
魏征摇头道,“可是如今看来,陛下却误解了这番话真正的涵义。臣想做良臣,不但为的是天下苍生,也是为了陛下与臣自身,臣从一开始就是有私心的。臣让褚遂良暗中记录臣劝谏陛下之事,为的正是让世人看到我是如何忠于良臣之责的,而陛下您又是如何忠于承诺履行明君之责的,也就是说,如果您中途违反这个约定要怒而杀臣,那么您将会获得暴/君的名声,而臣,就会成为遭受杀身之祸的忠臣,此乃陛下与臣之不幸,也是社稷之不幸也!然而幸运的是,您确实是一位克己制欲的千古明君,直到臣前世闭眼的那一刻,您也未曾有一刻背弃过与臣当年的约定。如此一来,您将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通过那些谏言记录让后世的天下人都知晓,您是一位怎样真正察纳雅言的君王。臣在当年洒下了一颗生死未卜的怀疑种子,陛下却用您的仁德和守信,把它变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的仁信之树,既然能得到这个结果,纵便您和世人认为臣是沽名钓誉的奸臣,臣也毫无怨言,因为在臣心心中我一开始本就是沽名钓誉之人,而且,我有幸遇到您这样的君王得到了善终,同时也助陛下获得了明君的美誉,故而我也是一个良臣。”
李靖暗暗感叹一声,这种话魏征也敢公然说出口,换个皇帝估计早把他拖下去砍头了,这天下间恐怕也只有我家陛下这样自信而宽容的皇帝,才会把他视为镜子而重视善待吧!
李世民静静看着魏征消化着他这番话,片刻后,忽而就笑了,
“你当初就真不怕褚遂良早早来找我揭发此事,然后被我一怒之下杀而后快?”
魏征也笑了,“如果陛下会因为此事而杀臣,那么总有一日,当陛下觉得臣的谏言不堪入耳忍无可忍时,恐怕也同样会选择怒而杀臣,那么对臣来说,早一日死和晚一日死的差别并不大。总之,臣前世从一开始就是有私心的,但臣愿意用这条性命来做一个真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诤臣,来严格约束一个真正想成为仁德之君的大唐天下,只不过在臣赌上我的性命之时,也同时需要赌上陛下您的名声。”
李世民已经收起笑容,一脸正色道,“不,你所谓的私心归根结底是对我的不信任。既然你并不信任我,其实也可以选择像别的文臣那样明哲保身,当一个不说逆耳忠言的大臣,可你依然押上性命,来与我赌了这个一生之局。”
魏征这时朝他郑重一拜,肃色道,“可是臣最后赌赢了,而毫不知晓这场声誉危机的陛下,用您的光明磊落和坚定毅力证明了您是值得天下百姓信任的仁德之君!陛下今生若是还肯信臣用臣,臣魏征愿对陛下敞开心心扉任您驱使,绝不会再如前世一般对您生出半分试探的疑心!”李世民立刻扶起他,珍而重之道,“你我皆是人世间的凡夫俗子,存有私心本就是人之常情,但玄成能一如既往坦荡率直,敢言旁人之不敢言,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才能照镜自观及时察错啊!正如李太白诗言,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前世的是非对错已经随着我们生命的消亡而过去了,而今生我依然会选择信你!”
魏征眼中已经含起了热泪,却又忍不住急切地劝他,“既然陛下肯相信臣,眼下大宋朝奸党一手遮天,九州生民水深火热,我们三人今日相聚的当务之急,是该商议如何助您尽快起事还天下一片清平啊!”
李世民本来正百感交集地感慨着,听了这话顿时又哭笑不得起来,就把自己做的梦和接下来的计划说了。魏征听完愈发急得不行,“既然金兵不日就将大肆南下,您为何不直接谋划带着青州的兵造反?虽然造反的名头不好听,却是能最快拯救百姓的啊!”
李靖忍不住开口道,“等一等!你可知朝中有多少禁军,各地有多少厢军,被派去西北的边军又有多少?如今童贯和高俅手中的禁军边军加起来有七十万,厢军有五十万,无论是陛下利用青州的兵士造反,还是上山当匪去招兵来造反,这点微不足道的兵力,在庞大的朝廷军队面前都是根本不值一提的!”
李世民点头赞同道,“是的,眼下最好的办法是我一步步接手掌控朝廷的兵权,在笼络人心的同时再设法从内部策反。”
魏征怔怔楞了半响,这席话才醍醐灌顶般,让他从这几日亢奋的愤怒中冷静了下来,他喃喃道,“是啊,就算陛下打仗再厉害,也要有天时地利人和配合才行…退一万步说,如今朝中人心未拢,纵便眼下真造反成功了,恐怕各地也会接连兴起勤王讨贼的义兵,到时百姓依然得不到安生.…”
李世民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抚,“别担心,我梦中见到金兵攻城之时,赵桓看着已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了,想来此事还有十来年才会发生,十年之内,已经足够我们谋划成事。”
魏征却斩钉截铁道,“不,十年太久了,我们必须提前掌控主动权!”
李世民笑道,“听说,玄成你又重新当起道士了?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