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许芸再怎么淳朴,也察觉出这事不对了,巷子里的鸡鸣声开始响起时,她已经回到家里着急地把这事告诉了婆母和儿子。
一家人商量后立刻紧张地分头行动起来,许芸和婆母负责马上去买菜,而李世民兄弟两个则许诺会想办法买些肉来。
赵子瞻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换上官服就气咻咻出了门,边走边叽里呱啦把薛家骂得狗血淋头,骂着骂着发现没人附和,转头一看傻眼了:我弟弟呢?
他来不及想太多,一跺脚往肉铺方向跑去。
...
李世民本想跟兄长一起出门的,哪知换好衣裳出来一看,家里只剩他一个了,只得赶紧锁好门跑出来。
这会儿的天空已经渐渐有了灰蒙蒙的亮光,他衣袂翻飞穿过杏花巷旁的小巷子,边走边想着,这回,恐怕又是薛家人的手笔。
与薛寿的手段如出一辙,行事如此卑鄙下作,怪不得能让宜阳百姓畏之如虎。
他本来以为,对方搅黄了铺子一事便会善罢甘休,没想到对自家的挑衅却没完没了的。既然小人一再相逼,他就得认真考虑怎么把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走着走着,他忽地停下了脚步,静静站在原处不动,全身的肌肉却立刻绷紧到战斗状态,双耳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有人在跟踪他,两个人。
默默数到“三十”后,他见对方依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就继续迈步朝前走去。
哪知他刚抬脚,对方又跟上来了。
李世民假装不知道,目视前方阔步前行,等走到小巷子的出口处,他突然飞快转身,在一瞬间看清面前的两个人影后,跃上前几步,朝前面那人的胸膛伸手扫出凌厉的掌风,趁对方惊慌护住前胸之际,立刻调转手掌,一把扯下他裹在头上挡脸的披风——
又是薛家人!
他搞不懂,薛家人天不亮就来跟踪他到底想做什么,行刺?
要不是自己不想做违法失德之事,这俩废柴,甚至能反过来成为被他劫持的人质。
他扔下披风,冷冷看着面前的薛孚。
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凌晨小巷中,这样一道居高临下的冷漠目光,并非来自于赵家二郎,而是来自身居高位的大唐皇帝。
薛孚蜷着肩膀紧紧抓着身旁发抖的小厮,壮着胆子先发制人,
“你看什么看?我们好好的在巷子里散步,你来抢我的披风干嘛?做人要讲理的...”
李世民冷声道,“讲理二字,从你们薛家人口中说出来,倒是令人惊讶。”
薛孚揣测着对方这么说,肯定还在介怀上回的事,忙放软语气解释,
“赵二哥,我上回是听了别人挑拨的话,以为我堂哥是被你害的,才气昏了头...其实我平时很讲理的。”
李世民瞥了瞥地上的披风,“天还没亮,就遮遮掩掩的跟踪别人,这也叫讲理?”
薛孚忙捡起披风,重新胡乱一通裹在头上,笑嘻嘻道,
“你不懂,我近日去了趟杭州城认干爹,这是城里最新流行的,我喜欢戴着它看日出。”
李世民却眸光一闪,也懒得戳穿他的谎言,立刻换了个话题,
“认干爹?我记得你家在杭州好像...”
薛孚忙高兴地抢过话头,“嗐,我爹原本在杭州认了个死太监当干爹,也不知到底送了多少银子给他,没想到那死太监不中用,被官家贬黜离开杭州啦,现在我爹想重新抱棵新大树,非逼着我去杭州认知院署衙那个郑官人当干爹,结果你...”
小厮在一旁拼命扯他的衣摆,又接连假咳了几声,薛孚见李世民听得很认真,心里正十分高兴着呢,就转头吼他,
“你有病啊,扯我衣裳干嘛!都快把我腰带扯下来了!去去去,滚一边站着去...”
他又急忙转回脑袋,继续眉飞色舞道,
“结果你猜怎么着?嘿,人家郑官人说了,我爹既然是方昔范的干儿子,他又怎么能认我当干儿子呢?这样一来,他的辈分不就比方昔范矮一头吗...”
李世民看着眼前毫无戒心的少年,倒是相信自家铺子那些事并非他指使的了。
一个打架只会嚣张带上一堆废物、连自家机密都能随口跟外人讲的人,实在无法想象,他会有毒蛇般暗中布局行事的耐心。
以薛孚的性子,如果真想找自家铺子的麻烦,八成会亲自带一大帮人堂而皇之来砸店吧...
那么,隐藏在暗中的黑手难道是薛季阳?不对,他仔细打听过薛季阳的名声,此人虽然高傲又势利,却并不喜欢在宜阳作威作福,而且他经常在外地跑很少留在本县,相比之下,反而是薛家其他几房更喜欢出风头惹事。
想到上回梦境里那道声音,他不由得蹙了蹙眉,那个人,到底是薛家的谁?
薛孚废话连篇,滔滔不绝讲了半天还没说到结果,李世民直接开口打断他,
“所以,郑官人不肯收下你这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