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到底听没听见我在说什么啊。”
她躲他撵,到底没躲闪成功,反而被狠狠揉搓着脑袋瓜子,末了还迎来一个不轻不重的脑崩儿。
等揉搓完了,席憬把粘在她额前的碎毛捋顺,再把黏在她鬓角的几绺发丝缠到她耳根后面,最后又把斜插在她脑后的一股竹节钗拨正。
至此,她虚笼笼的头才不再毛躁,他才总算笑了笑,把脸上的棱角笑浅几分。
“妙妙是一个呆呆。”
席憬把腰杆压弯,与妙辞平视,指腹点了点她的鼻尖。他一弯腰说话,热烘烘的气息便从她的发旋坠落到她的两腮。
妙辞这才瞧清,席憬哪里是在生气,他那眼里分明满是哄逗。只因他的眉压眼给他提供着天然的屏障,才叫她被骗得心里惴惴不安!
“席!越!崖!你耍我!”
妙辞徐徐反应过来,原来方才席憬带给她的压迫感,全都是他在故意使坏,装腔作势!
“直呼哥哥的字,真是没礼貌。”
席憬捏了捏妙辞的腮帮子,虽是在说她“没礼貌”,可语气轻柔,完全不是在斥责。
妙辞气恼得吹胡子瞪眼,偏偏席憬还莫名起了兴致,捏完她的脸,又捧起来揉着,揉完再用掌心撮一撮。她的脸蛋无处可躲,在他的掌心里滚来滚去,沾满他的气息,浑似裹满粉末的汤团。
“所以,哥——”妙辞掰走席憬的手,“那个砚盒怎么去寻,还有你问我办了‘哪一件坏事’,是指什么,我不明白。”
“砚盒不重要。”席憬倚着书架,从容说道:“物件丢了,倘若想寻,用心总能寻到。”
妙辞诚恳地点点头。她信席憬,他说不重要能寻到,那事实就是如此。
因他这句话,她心里犯了错的罪恶感也都少了许多。
席憬仿佛能听到她的心声,继续说道:“看守失职亦不重要。这点小事根本称不上犯错或做坏事。起码要到像小时候你耍淘气,从石阶上面往下蹦,结果蹦到大水瓮里溺了水,连发三日高烧那种程度,才得好好想想要怎么认错。”
妙辞听得心里发毛,不禁又垂下脑袋。
“你的长处什么时候成了低头?”
席憬把她的头掰正。
“觉得自己无用的时候,就会低头。”
妙辞挠了挠头,却听席憬说:“无用的人,往往是最有用的。”
一时妙辞没搞清席憬话里的意思,可接下来他脱出口的话,却令她醍醐灌顶。
“妙妙,你有没有将我们之间的事告诉万夫人?”
妙辞一下就明白,原来席憬在意的所谓的“坏事”,是指他们那一晚闹争执,闹到他的銙带散到她手里,而她的外衫蒙在他头顶这件事。
我们之间?兄妹正常相处数年,唯一弄出点不够清白的,不是那件坏事,还能是哪件?
“我没跟万夫人说那部分最要紧的细情,你放心。”
妙辞心觉荒谬。
就在刚刚,她的哥哥还在回忆幼时她的糗事。她也顺着他的回忆,内心感慨当哥哥的一路操心,真不容易。可眨眼间,她的哥哥就把话头一转,关怀起他们之间的“不清白”。
妙辞心底涌起一股轻微的秽亵感,抬脚往后退了两步。
“不声不响地回家,不声不响地躲在书房里吓唬我,就是为着问这一件事?哥,不……席越崖,我告诉你,在这个世道,哥哥生来就是哥哥,妹妹生来就是妹妹。就算不做兄妹,那我们也做不成旁的关系。不管别家兄妹可以不可以,反正我们就是不……”
然而还不待她把情绪宣泄完毕,窗纱外面的天就轰隆响起雷声。
一声、两声……
紧接着雨水哗哗落下,顷刻将外面的墙壁淹湿半截。外面刮起酣风,竭力撼动着石榴树,使石榴不断砸落,滚在泥浆里,继而被雨水劈开。石榴汁水流了一地,散发出成熟果实的糜甜味。
那饱满的雨点子斜着打透支摘窗,窗纱湿得沥水,即刻令妙辞看不清外面的景色有多可怖。只有果实的糜甜味混着雨水泥土的腥气,一齐扑向她的鼻腔,使她意识到,哪怕她正待在屋里,可早已浸泡在雨水的漾漾之中。
风挤进屋,强劲地扑灭银釭烛台。屋里登时陷入一整片漆黑,墙上挂着的字画磕哒磕哒地敲着,似能把墙敲穿。
妙辞被这场失礼的暴雨吓得丢了继续说话的心思,只是还没来得及发抖,就见席憬将银釭重新点亮。
烛火在风雨里艰难摇动,而席憬朝她走来,一步、两步,停住脚,在她头顶撒下一片意味不明的阴影。恰有烛火往下一挫,阴影又叠加一层,闷得她瞥过眼,脸朝墙的方向面壁。
他二人的影子都被烛火拖到墙壁上,那影子长长的、黑黑的,因角度适当,两条细长影儿便交织在一起,看起来像在拥抱,即使他二人之间当真还隔了一段距离。
她以为席憬会接起刚才她没说完的话,岂料他仅仅是在她面前站了站,旋即踅到支摘窗旁,抻手把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