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之后。”
无需多言,大家都知道″那次”指的是哪一次。狮鹫翻阅智脑的动作慢了一点,神情却依然不动,只有意无意地、轻飘飘地掠过一句。
“造神计划′之后啊。”
最近灯抱影的心情的确不好。
不仅是因为神主为自己提前铺好了准备离开的路,也不仅是因为上一次观九破天荒主动的通讯,或者说挑衅。他自诩是个沉静靠谱的成年人,光是因为这个,倒也不会干扰到踏到工作进程。
是因为灯抱影不舒服。
非常,非常地,不舒服。
无论是在督查庭还是在研究院,他都能感知到隐隐约约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有点类似于符皎所携带的味道,但却又完全不同一一神主的波动不会像那股气息一样贪-婪而野心勃勃,也不会像那股气息一样如同依附在骨骼血肉上的软体寄生虫,随时蠕动着以生命为载体,黏腻而憎恶。
更令大狮鹫不爽的是,某种隐秘的直觉告诉他,那是与人类完全不同的生物。
一如他那般。
那是他的同类。
即便他不喜欢以“人类”之外的字眼称呼自己,但这是既定的事实。
七千年前是这样,七千年后也是这样。
大
灯抱影从未后悔过与神主初遇。
即便他们的初遇实在是太狼狈,刚刚降临尘世的洁净美丽的神祇,居高临下俯视着奄奄一息的、浑身都是被酸雨溶蚀出伤口的小狮鹫。那时候的他神智都已经不清,只本着最后一点求生的本能,伸-出手,想要扯住神的衣角。神回应了他的呼唤和求救,神救了他。
或者从某一个角度,神也毁了他。
神明的馈赠,本就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当时的符皎才刚刚降临那座废土星球,对很多事情都没有经验,更不知道轻重。而那时的灯抱影也伤得太重,重到他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一滴一滴往外流淌,心跳在一点一点延迟缓慢,仿佛全身上下的内脏器官都在对他宣判死亡的来临。
逝去的阴影如影随形,神祇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往他嘴里灌进了金灿灿犹如液态火焰般的神血。他忘了当时到底是什么感觉了。痛苦?温暖?心惊?又或者兼而有。……?”他不确定。
只是在那个时候,灯抱影记忆尤为鲜明的,是那种被替代的感觉。
就像是放弃了一切挣-扎,自愿滑入名为“救赎"的深渊,任由温暖的神明的怀抱将自己包裹住。一切灵魂与自由意志都在极端的幸福中溶解成碎屑,然后又被重组聚合,成为了新的、为神明而生的物种。
像是拯救,又像是清醒的堕-落,即便他只能感觉到安心与幸福,无穷无尽。
就像是被下了蛊的可怜虫,至此之后,他再也无法抗拒神明的命令与呼唤。
灯抱影甚至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还是不是以前的自己。
又或者,从接受神眷的那一刻起,真正的灯抱影已经死了,已经被彻头彻尾污染成了一团烂肉。荒原上重新诞生而出的,是只属于神明的怪物。具有那被驱逐的可怜幼崽一切情感和记忆的一一至高神创造的怪物。
不过,这一点,他不会告诉神主的。
为什么要告诉她?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到底创造了个什么东西。
灯抱影觉得自己忍受不了任何关于她的鄙夷或是憎恨。就让狮鹫在符皎的心目中,永永远远地做个光明磊落的好人,公正沉稳的正义者吧。
虽然。
其实他自己知道得简直太清楚了。
面对着那种同类的、异端的气息,即便是现在与副官对话,他还是忍不住,忍不住产生几乎渴求的垂-涎感。理智濒临崩坏,烂泥般的邪恶意愿逐渐攀援,看起来简直与那同类的贪-婪无异。
好想。
好想,吃掉自己的同类。
生吞活剥。
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