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热闹是不能再看下去了,便细细记下那两个领头小官人的相貌特征。
这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他们管不住贵人微服私访的恶趣味,只能自己多留几个心眼,避免得罪了。
还有些更机灵的无赖混混,见势不妙立刻去给那杨姓妇人背后的靠山报信去了。
这可是棵难得的摇钱树,不能就这么被砍了去。
正所谓三木之下,无事不可得,更甭说梁鹤还是其中好手。
赵昕一碗乌梅饮子还没喝完呢,梁鹤就把人从死胡同中拖了出来,如同垃圾一般扔到了赵昕面前。
不过距离掌握得极佳,溅起的泥点半个都没沾到赵昕身上。
“小官人,都审出来了,还是让这贼妇人自己说吧。”
杨姓妇人瞧着和之前没什么区别,顶多是发髻松散了些。
但曹评却发现其人右手臂虚垂,刚刚爬起身也是左手使劲。
不由眉头微皱,脸上带出不赞同来。
只是赵昕未曾发话,也就强自忍耐。
赵昕仿佛没听见梁鹤的话似的,仍在专注地和那碗乌梅饮子较劲,把已经被咬破的那一截芦苇杆子手动去除,然后往碗里吹气鼓泡泡。
好喝是好喝,和他前世喝过的乌梅汤差不多,但店家也忒吝啬,不肯往里多放些糖,导致这热饮的回味就有些酸。
杨姓妇人在市面上厮混多年,三教九流见得多了,深知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于是单手撑地,磕头如捣蒜,语速极快的说道:“两位小官人容禀,小妇人都说,都说。
“这丫头的确不是我拐来的,而是她爹抵给我的。”
“什么抵给你的?”曹评只觉跟着出来逛一遭,处处都新奇,敲了一下桌子问道。
“就是二花她爹在外头欠了赌债,找到小妇人的夫家帮忙平债。他家无余财,只得将女儿抵给小妇人,允诺事成之后多退少补,小妇人急于回钱,这才猪油蒙心……”
“只是要回借款?恐怕还有九出十三归吧。你两方也必定未签文契,到时候好再定卖家一个拐带之罪,讹上一笔钱。”赵昕喝尽碗中琥珀色的小甜水,用一番话终结了面前之人的唱念做打。
梁鹤在一旁听得都要鼓掌了。同时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这位大王多智近妖,几类成人,必须收起那幅只当陪着小孩玩,好好哄就没事了的轻慢敷衍心态。
曹评也咂摸过其中味道,登时大怒道:“为父的丧尽天良,以女为质。你这妇人心黑贪婪,使出这等恶毒的手段敲骨吸髓。
“稚子何辜,竟让你们这般作践!”
他是金尊玉贵,被捧着长大的曹家少爷,身边从来只有好人没有坏人,几时见过这等腌臜之事。
满腔的火气转化为重重的两脚,全踹在了杨姓妇人虚垂的右臂上,令其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嚎声。
梁鹤用舌头顶住上颚,强迫自己不要做出倒吸一口冷气等动作。
不愧为将门虎子,这脾气上来了是真暴躁。
“表兄,算了,开封府事够多的了,咱们还是体谅一二,为他们省些气力。”
做好事须得全始全终,在几个皇城司兵卒的轮番拖拽下,赵昕根据杨姓妇人的指引,成功找到了小女孩二花家。
只是自院中传出的激烈争吵声迟滞了赵昕拍门的动作。
“你个天杀的,孩子都不见了,怎得还要去赌!”
“小孩子都贪玩,谁知道跑哪去了,说不准一时就回来了。”
“不可能!二花最乖了,从不乱跑。”
“谁知道这回跑没跑呢,你成日在屋内没有看好她,现在找我要人做什么?再说了,小丫头片子赔钱货,丢了又怎滴!
“莫要再胡搅蛮缠,老子能不能翻盘就靠这一把了。”
“你赌,你还赌,姓牛的,老娘告诉你,二丫头要是找不回来,老娘就同你和离!省得跟着你吃苦受穷!”
“娘子莫急莫急,此番真的能够回本,待压了这一注,我就同你一起去寻人可好?”
“你上次也说一定翻本,结果呢?宰执们都说二大王聪慧,大内的人说官家有意立二大王为太子,十三将军别说再次入宫了,就连高家的小娘子都被送出宫待嫁了。
“那可是两吊钱,两吊!咱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院内的争吵声停了。
恨不得堵了自己耳朵的曹评觑见赵昕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简直是头都要炸了!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头炸早了。
“娘子别急,我最近又接了个大活,只要把这些个新闻卖出去,就能有五吊钱!”
“放你爹的屁,什么新闻能值五吊钱?我看看,豫王身染重疾,将要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