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寒意越来越重。
苏露青注意到龙案上堆着高高的几摞奏疏,来时听闻皇后一整日都坐在这里批阅奏疏,如今看她面上神情,却丝毫不见倦怠,一双眼里仍闪着敏锐的光。
心中跟着升起一抹敬意。
天星谶谣言虽指向皇帝,但依照如今皇后主理朝政的情形,说成指桑骂槐也不为过。
这样想着,心中一动,或许这桩谣言的幕后之人,便是想借此为由,对帝后发难。
如此一来,寻找账簿的下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更是刻不容缓。
这时孟殊手里的奏疏被风吹动一角,她转而搁下奏疏,拿镇纸压着,随口感叹一声,“起风了,康国使臣也该进京了。”
“说来也是有趣,”孟殊忽地又提起一句闲语,“陛下这几日闲来掐算,发觉朝中不少俊才都未娶亲,便琢磨着,选个好日子,指一桩亲事。”
目光随着尾音儿一道落向苏露青。
苏露青假意领会不到皇后的意思,不急不缓磨着墨,口中说道,“想来无论是谁,能得陛下赐婚,都是三生有幸。”
孟殊没听到预想中的回答,但也不觉什么,另换了一份奏疏批着,“听他们说,你一直都宿在乌衣巷里?”
“回殿下,下官的家本就在宫中,如今又得殿下信任,到乌衣巷做事,自是加倍感念殿下栽培,下官愿以毕生报答殿下的知遇之恩。”
“好了,不过是随口一问,哪来什么毕生不毕生的,”孟殊缓和了语气,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再磨墨了,“你早已脱离掖庭,如今又有官身,总要有一处自己的府邸才是,这样吧,府邸的事,我同陛下商量着选。”
苏露青连忙行礼道谢。
……
十月初六,康国等使臣来京。
鸿胪寺负责接待来使,将这些外邦使臣一一安排进鸿胪客馆。
乌衣巷因着要负责协助鸿胪寺,护卫这些使臣安全,这两日一直在鸿胪寺协调人手。
一般来说,外邦来朝,都是安安稳稳在京中跟着鸿胪寺的安排走,偏偏康国使臣大摆架子,刚来鸿胪客馆内安顿不到半日,就已经指使人来回跑了七八趟。
“苏探事,康国这几个也太能折腾了……”
梁眠逮着空,和苏露青大诉苦水,“这才半日不到啊……不是要琥珀,就是要火珠,买回来的成色不满意,他们就叽里呱啦痛骂一阵,让我们再回去换。这些也就罢了,他们还拣着各种零零碎碎的东西,一样一样的让人去跑腿……”
梁眠连说话的时候,嘴角都一直控制不住的往下耷拉。
掰着手指沉痛的算道,“朝霞油、茯苓、浑提葱……我是跑完东市跑西市,就差再钻进各个坊里,货比三家了……”
正说着,院子里面又有个康国侍从探出头来,“喂,我们使臣,说了,要去,打马球,你,找个,全京城最大、最好的,马球场,来。”
“你听听,”梁眠先冲着那边点头应下,转头嘴上噘得就能挂三壶油瓶,“话都说不利索,要求倒是比玉皇大帝还多。”
苏露青拍拍他的肩,转弯时又回头往院子里望了一眼。
康国几个侍从在院子里忙忙碌碌,不知要做什么,不过……
只要不出事,随便他们做什么。
结果就真的出了事。
十月初八,立冬之夜,康国使臣暴毙于鸿胪客馆内。
被发现时,该使臣吊在高高的房梁上,舌头吐得能当躞蹀。
苏露青率人赶到时,一众康国侍从正蹲在尸身底下哭天抹泪,另一侧打开的窗子外面,还扑倒着一男一女两具死尸。
据第一个到达凶案现场的鸿胪客馆杂役说,窗外那两人是盗贼,吓着了康国使臣,康国使臣觉得没面子,一怒之下,就上吊了。
苏露青捏捏眉心,看向一旁闻讯赶来的鸿胪丞,“整个鸿胪客馆,就没有第二个看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不胡说八道的人了?”
鸿胪丞一脸难为情,给身边人使眼色,着人快些去寻。
另一边,梁眠刚巡街回来,急着向苏露青禀报另一件事。
“苏探事,打探到何原的下落了。只是赶到他家里时,发现他似乎提前听到什么风声,早已携家眷离开,属下查到一点行踪,已经派人继续追查了。”
苏露青把刚从窗外尸身上搜到的文牒,塞到梁眠怀里,森然看着地上尸身。
冷笑一声,“不用查了,人在那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