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就不是只给自己的。
玲奈没有反驳,只是侧头看她:“你怎么一下长大那么多?”
“因为我坐了时光机。”她面无表情地讲了个冷笑话——实际这就是真相。
“好吧。”母亲长叹一口气,看了女儿半天,转而放松地笑了:“那就随你们去吧,我和你爸过二人世界了。”
她生疏地做出真正二十岁的她常做的动作——亲了妈妈一口。
“哥哥和我担心你们的安全,爸爸和妈妈多出国走走吧,去安全的国家。”
父亲平静睿智的眼光洞悉她灵魂最深处:“你真的想好了吗?”
女儿只怕想和那两个人走上同一条路。
目光一触,诸伏亚纪子知道父亲已经猜到她的想法,“想好了,不后悔。”
诸伏家这三个孩子啊……
亚纪子带着相册回到卧室,将有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照片全都抽出来——相册薄了三分之二……
她有七年没见过这些照片了,当年她把这些一把火烧了,同样的事今天还要忍痛再做一次。
诸伏景光只怕是身份暴露而死,容不得一点风险。
小时候的哥哥和她在游乐园,哥哥被她硬塞了小熊玩偶腼腆地笑着;他们三个人在河边钓鱼,哥哥稳如泰山,降谷零轻扯她的辫子;小女孩扎着圆圆的丸子头,笑容灿烂,景光在旁边举着剪刀手,降谷别过脸去,像是害羞;再到中学时代,降谷零背着亚纪子被景光偷拍下来;三个人在女孩毕业典礼上勾肩搭背,笑得肆意;还有他们五个人的照片,偶尔在出去玩的时候会出现亚纪子……
她将这些拿到厨房,湿毛巾垫在不锈钢盆与地面之间,火柴迅速划过一下点燃,她停了几秒,又坚决地掷进盆里。
一切的一切,随着火光灰飞烟灭。
回到屋里,只剩母亲画的油画——三个孩子在公园放风筝,看不到面容,有风在流动,孩子的背影都透露着轻松与欢快,洁白的云朵在空中翻涌堆积,像棉花,像蘑菇,在蓝天映衬下美如童话。
诸伏亚纪子用手拂去上面几乎看不到的灰尘,再把它束之高阁。
她躺在床上,于黑夜中凝望天花板,睁眼看了很久很久,终于在深夜睡去。
她回到了儿时钓鱼的小河边,小女孩热情地带着不会说话的哥哥来河边散步,她看到一个金色头发的小男孩独自坐在岸边扔石子,灰头土脸,脸上带伤。
哥哥看见他眼睛亮了,于是小亚纪子偏头问:“你们认识呀?”
金头发闻声转过来,他有一双漂亮的紫灰色眼睛,“hiro?!”
诸伏景光扬起一个小小的微笑,于是亚纪子率先热情打招呼:“我是他妹妹,诸伏亚纪子。”
还没等他自我介绍,亚纪子就自来熟地走近他,“你的头发……?”
男孩的表情一瞬间从欣喜变成戒备抗拒,紧接着就听见女孩雀跃的声音:“好漂亮!就像太阳的颜色!”
“……”降谷零看向好朋友景光,后者抿唇笑着,降谷奇异地从他眼睛里读出“果然如此”的意思。
降谷零笨拙地对第二个夸奖他头发的人说了谢谢,和自我介绍。
后来他们三个经常一起去钓鱼,几个小小的人扛着长长的鱼竿,亚纪子总是没有耐心,钓一会就放下鱼竿围着他们转来转去。
然后就在黑皮小哥哥手肘内侧发现了伤口,“zero,伸手!”
“喂喂,我比景还要大两个月诶,你为什么叫他哥哥不叫我哥哥啊?”
她哼了一下,刺啦一声撕开创口贴,看起来恶狠狠地:“受伤了都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你哪里像个哥哥!”
手拿着创可贴贴在他手肘上的时候,却轻轻柔柔的。
降谷零别扭地转过头去,小声咕哝:“不过是一点小伤嘛,哪里用得着照顾……”
到底还是乖乖坐在那里了。
这是真的,在梦里断断续续,但是画面一转,巨大的爆炸声吞噬了兄长,她梦见她和怪兽追逐,跑进一片森林里又被银发杀手割断喉咙。
她从梦里的梦里醒来,又看到了降谷零的遗像。
这些场景她分不清真假,只觉得痛彻心扉,想停下,想逃离。
凌晨四点,诸伏亚纪子的躯体听到了哭声,并被哭声吵醒。
原来是她自己在哭。
醒来,只余满面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