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只南难受得紧,下意识想抽开手揉眼,可自己的右手被人死死攥住,松也松不开,一时又睁不开眼,无奈只能抬起左手来揉。
等她出去,一定要好好教教这个妖鬼!
揉眼间隙,穿着灰蓝布衣的村民高举起持锤的手便往第一尊神像的头首上砸去,“砰——”一声落下,听得细碎的泥裂声与土块掉落,再是第二声、第三声……
除却此声,台下十分安静。
揉了眼睛自觉舒缓几分,谢只南便欲睁眼,还没垂手呢,神识中兀地炸开一道密音来。
“别睁。”
这妖鬼真烦。
他让自己不睁就不睁了?
她偏要睁。
忍着最后一点的不舒服,谢只南撇了撇嘴,故意似地睁开那双湿漉漉的黑眸,只片刻,昏黄色的泥沙铺满了她的视线,再一次冲向她来。
谢只南:?
于是某个偏不相信且逆反心理极严重的人又一次闭了眼。
晏听霁不解地看着身侧之人。
自己不是提示过了么?
见她如今也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逆反心理却如此严重了。
罢了。再教便是。
除了谢只南一人,其余站离在土台前的村民都目光炯炯地看着三尊神像。
又是一声密音。
“可以睁眼了。”
谢只南这回不是不听,而是眼睛里进了太多沙,难受得紧,睁不开,还逼得她眼角溢出一点泪水来,晏听霁无奈微叹,为她施了一个小咒。
谢只南突然一下感觉舒畅多了,终于睁开了眼。
“听话些。”
被说了这么一句,简直跟王求谙没两样,谢只南才不理他,偷偷转过身去擦了擦脸,回头恶人先告状:“你怎么不早说,害我又被蒙了一眼。”
晏听霁:“……”
兴奋的低呼声在此刻巡巡散开,往上看去,便发现这土台上的三尊神像已然化为人身,破出的鲜血流满了整个头,没了泥塑的支持,三人歪歪斜斜地扭靠在一处,为了保持酬神会的庄严性,于是台下又走出了两人上台,扶着那三人的底身。
谢只南方才虽未看清,可一双耳朵还是灵得很,这整个仪式的过程奇怪也就算了,哪有为了酬神而砸神像的?
且这力度毫无把控,是下了死手的。
等她看清,就发现这三人被拉去泥塑倒还真是巧得很。
“咦”了一声,谢只南略有嫌弃道:“被敲晕了。”
“你认识?”晏听霁问。
谢只南并不想承认,本想摇头,幅度刚侧去半分,忽地变了道重重往下点去,她状似委屈:“我险些死在他们手上呢。”
这话让晏听霁想起在歧域内初见谢只南的情形,明显是他们一行人误闯入他所在地被设下的死阵内,那几人也不知是从何所知的生杀可破阵,竟留下谢只南一人独自献阵。
晏听霁眉头微皱,又看向那三人的衣着打扮,皆是出自一个样式,便猜测应是来自于某个门派的弟子,只是三人的品行不端,就是平安回去了,留下也是祸患。
“你要替我杀了他们么?”谢只南冷不防地问,旋即又弯弯眼,“就像,杀了那些林中恶鬼一样。”
晏听霁眼睫微垂:“你想我杀了他们?”
谢只南莞尔:“不可以吗?”
晏听霁:“杀气过重,不好。”
谢只南不说话了。
“绛神临,百事吉,请!”
颜婆婆的声音骤然推散在顶空中,仿佛一缕云波,从左侧绕来,又到右侧绕去。
三尊“神像”被村民齐齐抬下,转而抬进了土台旁不远处的一座矮庙中,余下的村民都跟着颜婆婆一齐走入了那座矮庙内。
谢只南二人自然也跟了去。
她还是很好奇,这些人要做什么。
不过用生人泥塑这样的事情不用想都能猜到,不是拉去生祭,就是拉去炼化,更何况是三个体内修有灵力的修士,比一般人的效果那是再好不过。
谢只南还是更好奇自己怎么找出藏在一堆人里的鬼。
矮庙也是泥巴筑的,简陋十分的土黄包居在村子尾,踏进那低矮的土门槛,三声齐齐的锐鸣声轰然响彻在庙宇内。
“啊——”
不知是不是经历了什么对他们来说极其可怕的事,被抬进庙内高供桌的三张脸都极为扭曲,竭力地嘶喊试图吓退那些村民。
谢只南有些心疼自己的耳朵。
“你……你没死!旁边那人是谁!?是他救得你!快让他救救我们!”
要怪就怪自己和晏听霁的装扮太过独特耀眼,让在供桌上最为癫狂的纪酉率先发现了救命稻草,他又哭又笑地看着谢只南,没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便僵硬住,旋即晕死在供桌上。
另外两人眼底爆发着激动的碎光,不过不像纪酉那样大喊大叫,像是被人封了哑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