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他觉得师兄宁肯身死,也不泄露自己中蛊之事,是因为被穆轻衣绊住。
现在他才被告知,可能有第二个缘由。师兄不说,是因为没有人敢去触及下蛊之人。
而且周渡身后是整个万象门,对方能无声无息令宗门众人中蛊,贸然解蛊未必就是好解。
他们不一定就是想血洗万象门,可能只是想逼师兄自裁。
师兄天资练达,说不定早已想到这一切。
裘刀慢慢咬牙:“我们离开万象门,却不曾断了和宗门联系,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没有人告诉我们?”
当然是因为我也是刚想把事情栽所有人身上了。
穆轻衣:“和你们没有关系,而且,如果是你,当时能解开母蛊吗?”
哪怕穆轻衣只是寻常询问,哪怕很平静,裘刀还是很熟悉这样的眼神。
母亲接医时,寻医的人常常有这样的眼神。裘刀恨自己来晚了,恨师兄被蒙蔽,可是无法恨这样一双眼睛。
裘刀哑声:“我不能。”
他捏紧手指:“但至少可延续两年寿命。”
穆轻衣神情不变,在暖炉之上,纤纤细指轻轻摩挲着刻印。万起他们也震惊地看向裘刀。
怪不得一向冷酷的裘刀反应如此强烈。他从来没告诉他们,他原本可以救下师兄。
穆轻衣:“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裘刀不明白师兄死了,在她眼里怎么只是一句晚了。可是他没有再说,而是提起寒烬。
“寒烬的家在哪里。”
穆轻衣一顿。
裘刀:“我们想将消息带到他母亲姐姐墓前。刘镇早已没有任何痕迹,少宗主是刘镇人,总该知道怎么去。”
他还是想去找寒烬的来处?那不是连穆家一起查到了。
穆轻衣继续摩挲暖炉,看起来像在思考要不要告知他,实际在想怎么把这件事岔过去。
“我们已经答应过师兄和,寒烬,不会利用你的凡间身份对你如何,若你不确定,我们可立誓。”
“让他留在这里吧。”
穆轻衣明明还挂着那象征寒烬是穆家人的玉佩,却说着:“他在这里才不是穆家人,可以做寒烬。”
万起挣脱束缚,不甘咬牙:“留在这也只是做你的药人!”他为何会死,哪怕不取蛊,他也活不了多久了,这才是寒烬心存死志的根本原因。
众目睽睽之下,穆轻衣却只是看着他们。
然后慢慢笑了笑。
原本她很厌烦,怎么说他们都不听。现在她忽然想通了。
她可以控制的只是其他人不对她下手,维持自己的少宗主地位,至于怨恨怀疑敌视这些情绪,她本也无法控制,控制不了。
一下子离开两个马甲,穆轻衣与其说思维清晰准备报复,不如说有点摆烂了。她都不太在乎自己的风评了。反正他们也不信。
他们这样义愤填膺,反而让她有一种感觉,在他们眼里,她的马甲好像和她本来就应该。在一起。
可是真正披露马甲的秘密,她又会被人人喊打。
这就是修仙界。
穆轻衣:“是啊,他只是个药人而已。”她起身,喊NPC:“白十一,送客。”
裘刀拦住万起,等到出了洞府,才说:“白十一是少宗主峰的侍从,可是那一日,寒烬却直接指使了白十一,可见寒烬师兄在少宗主峰地位不低。万起,你不要再受她挑衅,世事如何,可能根本不是你所见那样。”
万起已经快要走火入魔了,心境本就不稳,每见穆轻衣总是强烈几分:“那又如何!难道就凭她这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的神情,我还不能——”
裘刀注视着他。万起慢慢哑然了,痛苦地抱着脑袋挣扎。
之前在密林,万起还是劝他们不要冲动的那个,但是经过寒烬之死,他明显已经道心有损。
裘刀明白。他们本来可以却眼睁睁看着他们自裁而死的感觉太无力了,而穆轻衣又是那个永恒的受益者。
裘刀:“先等佛宗来吧,这几日,我先查查刘镇的典籍。”
“不用查了。”队伍里的符修柳叁远突然哑声:“师兄的长明灯移入剑冢了。”
她口口声声他是药人,最后还是以剑修身份葬他,让他脱离尘世的桎梏,如果他的母亲姐姐寻他,也不会认错寒烬这姓名了。
穆轻衣,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她怎能同时心硬似铁,却又在某些时刻仿佛仍能感知师兄和寒烬的魂灵。
她怎能,一边毫不留情地叫他们去死,却妥善对待他们死后之事呢?
如果死去的不是师兄,他们倒还真可赞穆轻衣一句,说她:道心通达。
裘刀转身离开,又忽然顿住。
他本想之后再做,但山门已经排起解子蛊的长队,远远看去像是雪龙盘踞山间。
不远处,穆轻衣站在寒烬洞府门前,垂着眼睫俯瞰雪龙逶迤前进那一幕。
风雪更甚,白云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