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这后退的一步,令所有人感到怔忪。
他们这是……被女君身上的气息逼退了?
她仿佛还是他们记忆中的小女孩,却不知何时,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几人心中都有些恍然。
郁离微微偏头,“你们心知肚明,我之于羽族,究竟是什么。”
“一开始,你们视我为羽族的希望,可在发现我血脉有损,时常遭遇血脉反噬之后,你们就变了。”
“你们认为,凤山不需要一个实力低微的女君。”
“于是,我仍担着凤山女君之名,却只需要在重大的场合出现接受朝拜,只需要当一个漂亮的花瓶坐在高处。”
“我是凤山羽族的招牌,却不是你们的女君。”
他们时刻谨记在她面前执君臣之礼,对她十二万分的敬重,愿意为她搜罗世间最好的一切。
不管她想要什么,他们都会为她找来,然后堆在她的王座下。
他们宠她、爱她,有敬重,却并无敬畏。
她可以是凤山羽族的珍宝、信仰,却决不是“凤山女君”。
所以,在梦中,就因为寒鸦烛夜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她也表现出了对他的喜爱。
长老们联手促成了她与烛夜的婚约。
只因“凤山郁离,决不外嫁”,而羽族中的其他青年,都因为血脉中的敬畏不敢接近她。
哪怕那只寒鸦,最开始被他们所有人鄙夷、看不起。
可在他一步步走向高处之后,长老们却生出了让郁离和他结契的想法。
反正情况已经不能更差了是吗?
比起女君喜爱一只血脉驳杂的寒鸦,总比让女君和外族结契要好。
凤山郁离,就该一直是凤山羽族的小凤凰。
……
众长老目露愕然,下意识想要反驳,却有些开不了口。
他们垂首,心中激荡。
虽然不想承认,却不得不说,小女君……
说得是对的。
大长老目光震动,声音有些不稳:“小女君。这样,不好吗?”
就这样高高地坐在上头,剩下的一切,都让他们来。
这样……不好吗?
郁离沉着一张脸时,浅金的瞳孔中流露出的是一种高不可攀的漠然。
站在面前的人,好像一瞬间就变得陌生起来。
郁离偏了偏头,缓缓露出一个浅笑,像是从前一样。
“可是你们从未问过我。”
“你们从未问过我,要做女君,还是做一只血脉高贵的金丝雀。”
长老们抬起头,眼底愕然:“女君……”
“凤凰就是羽族命定的女君。”
大长老垂首,深吸一口气,而后手放在胸口,极庄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觐见礼,“您一直都是羽族当一不二的君主。”
“从前是,以后也会是。”
在他身后,众长老齐齐俯身。
“是我等失职,才会让女君生出这样的想法,是我们……”
众人心中陡生一种颓然与迷茫。
原来他们这么长时间以来,都做错了么?
他们自以为是在保护、爱戴女君,实际上却是因为……
有人感到羞愧地低下头。
他们从前,竟真的有过那样的想法。
女君因为血脉反噬,无法在修行一途上更进一步。
羽族从往日凤凰一族带领下的辉煌,后来渐渐走向衰败,他们等待这一只凤凰的降生已经太久,因而也对它赋予了过高的期望。
所以才在发现,郁离动用力量会遭遇血脉反噬后认为,她变成了一个只能被保护,只能被所有人当成一个易碎的瓷器一样放在高处的孱弱易碎品。
但,本不该如此啊。
本不该如此。
……
长老们从梧桐宫内出来,不知不觉竟出了一身汗,内心沉闷得像是压了一块大石。
这一晚,长老院的灯,彻夜不熄,一直点到了第二天。
*
月黑风急,今夜梧桐树梢的月亮,罕见地被乌云遮盖。
树梢的叶子被吹得哗哗响,郁离安静地坐在枝头,目光漫无目的,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这里是梧桐神木的高处,垂眼就能凤山连绵的群山,和点缀在群山之间的星火。
往常,她心情不畅的时候,就喜欢待在上面。
可今日,吹了许久的夜风,心情仍旧十分沉重。
心底就像是被乌云遮盖的月亮,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逐渐意识到,梦中的她,会走向那样的结局,不止是因为烛夜处心积虑地出现在她身边。
还因为她自己的选择,因为她身边许许多多的人,命运交织成了一张大网,推着她走向了那样的结局。
郁离望着透不出一丝光的月亮,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