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浩这一生中,险少会面对这种难堪。
施元夕的话,将他身上的最后一层遮羞布剥下。
让他心底深处最见不得人的一面,就这么赤条条地暴露在了人前。
……还是在她的面前。
姜浩神色难看至极,沉声道:“我知道当初是我放弃了你,你无法原谅我,心中一直对我有怨言也是应当的。”
“可元夕,你扪心自问。”姜浩上前一步,一双眼眸紧盯着她:“当初在元宵庙会上的那一切,当真只是偶然吗?”
“我和姜家,原本就是你离开施府,离开你大伯母给你挑选的婚事的一个踏板。”
“你若真的对我有情,当初怎么会对换亲的事情一言不发?”
施元夕闻言,略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别有用心的事,你是现在才知道的?”
姜浩目光复杂,半晌无言。
如施元夕所说,她确实从未掩饰过自己的真实目的。
可那天夜里,她站在了漆黑的夜色下,身后是水中影影绰绰接连成天的河灯。
只一眼,便让他再也挪不动脚步。
庙会结束后,他派人将施元夕送回施府前。
施元夕便用清冷的嗓音,说出了她的身份。
她说她是施家二房的女儿,问他真的要送她回去吗?
他应了。
她从一开始就说清楚了她的出身,是他毫不犹豫地应下,却又在关键时刻放弃了她。
如今倒是指责起她的用心来了。
姜浩心头翻涌,喉咙仿若被人灌下了苦汁,那涩味一路蔓延到了心口。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他已经看见那莫名消失的施家下人,从拐角处走了过来。
他心里却还仍旧抱着一丝侥幸。
姜浩抬头问她:“那今日呢?”
施家这一切的准备,她刻意等在了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时隔几年,旧事重提,就是为了折辱他一番。
施家做出这样的安排,就不怕他真的翻脸吗?
施元夕已经起身,从他身边走过时,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存在,那张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面容,她的声音,她的呼吸。
然后就听她漫不经心地道:“你心里不也清楚了吗?施家给了我两个选择,我选了第二个。”
姜浩当即心如死灰。
无数念头涌入他脑海中,他想问第一个选项是什么,想问她究竟是何想法,想知道施家有没有逼迫她。
可当她散漫地从他身侧走过时,他却连半个字都吐不出口。
因为她已经充分让他感受到了她的态度。
施元夕不屑与人为妾,更不想同谁人争抢他这个人。
甚至昔日里那些背叛,她也根本没有在放在眼里。
今日还能再见他,纯粹只是在完成施家给的任务。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
姜浩一时难以呼吸。
可他心痛难耐也好,追悔莫及也罢,都不被对方放在眼里。
姜浩再抬头时,施元夕早就已经走远了。
施元夕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姜浩。
萧氏听到了底下下人来回报的内容时,心情颇为复杂。
一方面庆幸施元夕不留情面,没给姜浩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
另一方面又觉得心中颇为不是滋味。
施元夕那番话,骂的可不只是姜浩。
她将姜浩比喻成镶金边的王八,而萧氏跟施婼,却把这只王八当成金龟,抱住了便不撒手。
萧氏心头既窝火,却又不能说施元夕的不是。
那姜浩当日便失魂落魄地回府去了,谁都不见,把自己锁在了房中,不进水米。
等来日让施婼主动示好,敲开了他的心门,这婚事便算是保住了。
萧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还能说施元夕什么?
底下的妈妈瞧着事情差不多解决了,就往萧氏跟前递话:“如今事已经办成,您何不让人将她再送回越州去。”
“免得将她留在这里,又招惹出些祸患来。”
萧氏如何不想?施元夕不受控制,留在京中到底是个隐患,但施元夕已过了国子监的生员审核,不日便要参加入学考试。
这事已经过了明路,她这会将施元夕送走,不合规制,国子监那边也会有异议。
萧氏便道:“不急,且等着看。”
国子监考试内容太难,寻常学子都不一定能通过,何况是施元夕。
届时她若落榜,便可顺理成章把她送走。
入学考试女子通常都无法考过,大家都如此,也不会辱没了她施府的门楣。
萧氏心中笃定,便不再去管施元夕。
此前因为姜浩的事,萧氏盯她盯得紧,也不让她踏出房门半步。
如今松懈下来,施元夕也没出门,而是让乐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