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异常闷热,她打着扇子仍遍体生津,翻来覆去许久后,撩起帘络往外看。这会是仲夏,月明星稀,蛙鼓虫吟,暑气熏蒸。俊生在大树下铺好席子,四角扔着驱蛇虫的香包,又去捡来树枝,在不远处架火堆照明。
许清桉便坐在席子上,背倚树干,神容静谧,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
月光薄如蝉翼,轻拢他的周身,散发着淡淡银辉。在黏腻而炎热的夏夜,他宛如一泓清凉的泉水,遗世独立,沁人心脾。
薛满跳下马车,轻喊:"俊生。”
俊生回首,同样压着声,“阿满姐姐,有事吗?”薛满提议:“我睡不着,来帮你生火吧。”“不用不用。“俊生抹着汗道:“火边又热又容易烫到手,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那我来给你打扇?”
“哪能劳烦您给我打扇。"俊生笑道:“火已经生好了,我打算去溪边洗手,要么您替我照看会公子?”薛满一口答应,等俊生走远,她脱下鞋,蹑手蹑脚地靠近许清桉。
隔着极近的距离,她微倾首,安静地观察起他。只见他面如傅粉,修眉俊目,醒时鸿蹇凤立,风流跌宕,休憩时锋芒稍敛,依旧不可向迩。
他无疑是位绝顶俊俏的青年,但薛满的关注点另在别处。
“他为何不流汗?“她抱怨着:“为何蚊虫光咬我,不咬他?”
她在马车里闷出一身汗,耳畔萦绕着蚊子振翅的嗡嗡声,烦不胜烦下才选择下车。再看看他,浑身清爽,睡相安逸,好似酷暑与蚊虫都刻意绕开他走。
“这天下之事,不公甚多啊。“她摇头晃脑地感慨一番,随即挪到他的旁边,有样学样地靠在树干上。抬头看,月光穿过枝叶缝隙,零碎如繁星。她慢悠悠地摇着扇子,眯眼瞧啊瞧,竞不知不觉地睡着。她手中的团扇滑落,发出轻微声响。许清桉悄无声息地睁眼,浅褐色的眸中一片清明。
她倒是睡得不设防。
他起身想走,不料衣角被她结实地压在了身下。刚伸手去扯,眼前忽然出现一只花蚊,挥动着瘦弱的两片翅膀,径直飞向薛满的眉心。
许清桉没有动作,眼睁睁见它吸饱了血,拖着肥硕的身躯逐渐飞远,而薛满的眉心迅速鼓起红包。不关他的事。
他继续抽衣角,又见数只花蚊结伴飞来,朝她的脸颊和脖颈分工行动。
在这荒郊野外,细皮嫩肉的她便是美味佳肴,吸引着蚊虫蜂拥而至。
人是否会被蚊虫吸尽气血?
未等许清桉得出答案,薛满蹙着眉头,口齿不清地说起梦话,“少爷,你别气馁,有我阿满在,绝不会让其他人欺负你……
许是衣角抽得太费劲,他停顿片刻后坐回原位,有所不同的是,手里多了把绣花团扇。
一下又一下,团扇掀起微风,驱赶着恼人的花蚊,送来清新凉意,使少女睡得愈加安稳。
于她而言,今夜是一场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