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他马上来了,你啊,等一会儿,哪有成亲时候自个儿掀盖头的。”
女子的声音刚落地,一阵吹锣打鼓声拔地而起,响彻山间。
晏宁被两个人搀扶着往外走,踢到门槛停顿了一下,跨过去,手里又被塞入一段红布。
左右两边的人殷切叮嘱着:“可千万握紧了!”
晏宁顾不上问,攥紧了红布,被推搡着继续前行。
走到一块平地上,推着她的力量消失了,晏宁的视线里除了一片红之外,还有一双布鞋。
凭着眼前人的气息,晏宁知道,季长清在她面前站着。
“一拜天地!”嘹亮的喊声猛然炸开,晏宁站在原地没有动。
看得着急的人连忙跑过来,在晏宁耳边说道,“拜天地了,你弯腰啊!这个时候可不能走神!”
急切的语气仿佛这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晏宁顺着催促声,弯下腰。
“二拜高堂!”
晏宁也不转方向,只是照样弯了下身。
“夫妻对拜!”
晏宁站在原地,与前两次一模一样的动作,只是这次的盖头晃荡里,她瞧见季长清心满意足的笑容。
便是一剑斩下九头恶蛟,蝉联比试魁首的时候,季长清都没有这样笑过。
“送入洞房!”
又是嘹亮的一嗓子,四周涌来不少人,推搡着晏宁往来的方向走,回到卧室去。
只是这次,卧榻上撒满了花生红枣这些,晏宁刚坐下,正想把它们挥开,连忙有人制止了,千叮万嘱,“你千万不能摘盖头,等着他来!这花生红枣,是我们的心意!你可不能现在吃了!宁娘,乖些,平日里闹也就算了,今天听话。”
晏宁收了手,安静坐在床边,女郎们燃起红烛,在窗户上贴着喜字,笑着合上了门。
月上梢头的时候,季长清推开房门,却不来床边,而是坐在凳子上,看了晏宁许久。
“娘子。”他喝了些酒,嗓音低哑。
晏宁应了一声,听见他发出一声满足的笑。
她不再应答。
但是季长清没有停下,一声又一声,低低唤她,“宁娘”,“娘子”,“阿宁”。
不知唤了多少声,笑了多久,季长清终于起身,双手并举,把红盖头掀开,清亮的眼瞳里泛着一腔春水。
“今日,我们成亲了,按照人间的习俗,我们算是夫妻了。”
晏宁坐在床榻上,冷然瞧着季长清越来越近的脸。
薄唇落到晏宁额上之际,他脸上浮着一层薄红,笑意盎然,剑眉星目里尽是满足欣喜,毫不设防的姿态。
就好像死在这一刻,他也愿意。
晏宁能看见他灵台和周遭真气散逸,被红烛和婚服染成旖旎的红色。
死在梦里的人,往往都是这样,然后再也没有醒来。
晏宁强行调动着自己的内力,五官变换回原本的模样,枯黄的发丝也重新变得乌黑柔顺。
凡人女子的皮囊褪去,显露神女的真身,晏宁抬头仰视亲吻自己的男子,平静开口,“长清,回头是岸,你该醒了。”
一阵悲号般的巨响中,婚房消散,幻境碎裂。
四面环山的世外桃源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昏黑破旧的庙宇。
神坛上盘踞着一只巨大的狐狸石像,叼着红线,笑得双眼眯起。
横梁上垂下无数条桃红色的许愿带,仿佛百鬼夜行一般,热闹又惊悚。
一根写着【永结同心,不负相思】的许愿带遮住了晏宁的视线。
她把它拨开,看见怔愣着的季长清。
“长清。”晏宁唤了一声,想着如何安慰他。
季长清猛然回神,退了几步,低着头恭恭敬敬拱手行礼,“幻境里弟子唐突师尊,罪该万死,请师尊责罚。”
规矩,懂事,礼貌周全,把距离分得清清楚楚,不越一步。
和梦境中判若两人。
晏宁一下子不知该说些什么,迈出的脚步又收回来,温声开解他,“无妨,事急从权,我不怪你。”
一团红色猛然从庙门口冲进来。
季长清下意识挥出去一道剑光。
那团红色尖叫着跑向晏宁,声音清冽,一听便是个男声。
“救命!仙子!你这徒弟性格太差了!得好好管教!”
“你是何人?”
季长清毫不犹豫发出第二道剑光,直冲红衣人而去,经行之处岩石崩裂,尘烟四起。
红衣人当即侧身避开,但靠着晏宁的半边衣袖被削去一半,发冠也碎了,狼狈不已。
红衣少年连忙看了看晏宁,捂着自己破碎的衣衫和凌乱长发,朝着季长清气急败坏地大喊,“我是你师尊未来的道侣!你这样对我,小心我以后把你逐出师门!”
季长清的手搭在剑柄之上,目光凛厉,隐有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