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火盆这玩意过去在高门大户里常用,普通老百姓家里还真少见,也就那想给媳妇个下马威的人家才会这么做。
楚家从前如何大队里无人得知,只是依稀听说楚父是读书人,在老家娶了媳妇又在外头娶了二房,楚母牛爱芳便是大房,老家战乱不停,一家人只得逃难落在了下桥沟。火盆这法子,实在有些膈应人,就是那种暗戳戳的嘀咕你一样。按理说楚母要面子,不会提出这样的法子,可她“善”不代表其他人“善”啊,这楚卫国的三婶子可不就是个厉害人物。
就冲着楚卫国家这么多年不肯接受别人的施舍,楚母也不肯改嫁,楚三婶心里就高看她一眼,眼瞅着媳妇要进门了,楚母还一无所知,楚三婶儿都替她着急。再加上几个老婆子的挑唆,这才多了个火盆仪式。
于是乎,在楚卫国接亲路上,几个人一嘀咕就给放门口了。可这法子也得有人配合才行,很明显许星梨不是愿意吃亏的人。
只是不等许星梨说什么,火盆事件就已经解决了。
楚卫国到底是当兵的,眼尖得很,一眼就看到了,只是故作不知,一脚踢开了火盆:“哪儿来的火盆?今儿我结婚,谁这么缺德,跑我家放火盆来了。”
“别别别。”
咣当、咣当几声,火盆便被提到角落处了,里头的火直接扣过去了。
有小孩尖叫:“火盆倒了!”
“咱们可以玩火了。”
“走走走,看看去。”
小孩子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除了玩还是玩儿,大人们的心眼子那可就多了去了。别总说农村人淳朴,淳朴当然是有的,但背地里说小话、见不得人好的也多的是。
这会儿瞧见火盆被踢翻了了,堂屋里可是有人开始咋咋唬唬了:“哎呦,大喜的日子怎么把铁盆给踢了?不吉利,不吉利啊。老嫂子,这还没进门就这样,可不成啊。”
楚母眉眼间透露着一抹愁绪:“算了,就这样吧。”
“嫂子,你可是当家的婆婆,不拿住儿媳妇怎么行?”三婶子颧骨生的颇高,一双吊梢眼显得格外刻薄,事实上这人还真不刻薄,一直记得逃难时牛爱芳对他们家的恩德,一大家子人便只剩下他们了,因此常常来补贴,跟楚母妯娌俩关系好得很,这会儿瞧着这事儿,自然是要打抱不平的,“还没进门呢,就哄的男人听她话了,以后可怎么办?”
一旁的人也跟着附和:“老嫂子,你就是脾气太好了。”
“是啊嫂子,为了娶媳妇进门,你又是倒腾屋子又是洗洗涮涮的,还拿出老本办酒席,以后儿媳妇要是不孝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死她。”
“就是,这十里八村的有几个像嫂子你一样当婆婆的跟当妈一样似的,你那个大儿媳妇就不听话,这个老二家的可别跟她一样不懂事。”
牛爱芳摇摇头:“别这样说,我家老大没了,老大家的……嗐,日子也难过着呢。家里没有爷们哪里行?亏得还有老二在。”
“说起来了,老大家的呢?这可是她男人亲兄弟结婚,也不出来露个面?”
“嫁过来也好几年了,真不懂事。”
牛爱芳垂下眼帘,多年的劳作使她手上生了老茧,脸上生了皱纹,可到底底子在那摆着呢,风韵犹存可不是说说而已。刚落在下桥沟的时候,一听说男人没了,就留下两个儿子的时候,不是没男人动心就是拉帮套也是有人愿意娶回家。
可牛爱芳自己硬是不同意,说她男人一定还活着,就冲着这,她男人的三弟也愿意护着他们家。而且那会儿,她家老大都十岁了,只是可惜那样艰难的岁月都过来了,却没抵住人祸,老大就这样没了,虽说是给了些钱,可钱再多人也回不来了。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儿子,牛爱芳心里还是惦记的,此刻提起老大来她心里更是难受,只得强打精神:“老大才没了半年,老大家的心里难受也是有的。不来就不来吧,这白事和红事确实也撞了。”
这话一出,其他人真不好搭话了。白事红事按理说是不能一块办的,但农村哪来那么多讲究,要真是跟老理一样,日子都没法过了。主要是也都没想到楚卫国一回来牛爱芳就准备给他说媳妇,说了几次都不满意就自己碰上满意的了。
牛爱芳也察觉到自己的失言:“看我说的什么话,家里进口可是好事儿。”
三婶子松了口气:“嫂子你也想开点,眼下儿媳妇进门了,家里肯定越过越好。这个老大媳妇也是的,不像话,兄弟结婚还得给她敬茶……端水呢。”
其他人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说错了,也跟着道:“老嫂子,你真是不容易。老大家的不懂事,老二家的……看着也不是好惹的。”
“老姐姐你脾气好,要我说这当婆婆的就是得拿点架子,新媳妇进门就该给个下马威,省得以后不听话。”
“还下马威呢,那火盆你没看见?管用吗?反正我家儿媳妇从来不敢这样,还没进门就这么厉害。”
婆媳矛盾自古以来就是大难题,在场的年龄都不小了,基本上都当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