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高跟鞋,也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咫尺之间,卞睿安的连续发问带来了极强的压迫。他的气味萦绕在鼻尖,时微只觉得浑身难受。
她生硬地摇头:“我没这意思。”
“那就好。"卞睿安垂着眼睛打量她,看到时微垂在胸前的发尾,还是像小猫尾巴一样俏皮弯曲着,他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摸。
时微别开头,将头发撩到了肩膀后面去。
“好生疏。"卞睿安叹息一声,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时微往后退了退,用更加生疏的语气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因为翅膀长硬了。"卞睿安的脸色比刚才冷了些许。听了这孩子气的回答,时微有些无言以对.准备在临海待多久?”
“不走了。"卞睿安绕开她,自顾自坐在沙发上,像以前坐在时微琴房里那样,靠着椅背,把腿伸得很长。他仰起脑袋望着时微:“我有大把时间跟你叙旧。”“先出去吧,我要换衣服。”
卞睿安了然地“奥”了声:“裙子拉链需要我帮忙吗?”看时微脸色不快,他懒洋洋地站起来,“我开玩笑的。”“一点都不好笑。"时微说。
“那我先走了,下次有空再来跟你讲好笑的事。“卞睿安起身走到门口,脚步一顿,站定片刻后又折了回去,他轻轻勾起唇角,“再多留五分钟。”
“为什么?”
卞睿安无奈地笑:“外头有人。如果时小姐不介意被看到陌生男人出入自己的休息室,我也可以马上开门离开。”
乐团今晚有聚餐活动,时微推辞掉了,推得还算容易,因为没什么人真心挽留,都知道她是昨日黄花,赫敏语才是正当盛开的热烈牡丹。
快步走出临海剧院这座巨大的方正建筑,时微停在了一颗银杏底下,她紧了紧外套领口,大口吸入了几口露天空气。
秋天的银杏已经黄了,叶子片片往下落,落到地上就堆积起来。
脑海里的记忆碎片也宛若落叶,不断地落,簌簌地落,落到心里堆得老高,像座山丘,又像座孤坟。时微心里是乱的。
方才休息室内,与卞睿安的匆匆一面宛若梦境。这些年来,卞睿安其人,仿佛是活在她的上辈子。上辈子的人追到这辈子来了,是讨债的还是还债的?讨,时微没东西可以给他,还,卞睿安从未亏欠过。其实答案显而易见。
时微想念他、惦记他,却无法坦然面对他。她与卞睿安之间,爱也好、愧也好,都太深太重了。卞睿安站在剧院门口,望着路边银杏树下发呆的女人。这八年来,他是爱死了她,也怨死了她。八年是多久?两千九百二十天。整整两千九百二十天,他都在想象着重逢的日子。
没想到这天真的来了,却很普通。没有眼泪和争吵,没有亲吻和拥抱,他们像两个普通人,像两个正常人,像一对并不亲近的新朋友。
望着时微的背影,卞睿安点了根烟。
年纪越大,时微出落地越发漂亮了。从小就不是柔和派的美人,经历过时光雕琢后更加锋利妖治,骨子里的劲儿透出来了,让卞睿安想起石崖山壁之上的银莲花。记忆在脑海中翻涌着,卞睿安每次呼吸都比先前更深。被这些爱呀怨呀推波助澜着,他突然就很想走到路边去,去把这朵花拦腰掐断,放到嘴里吃了嚼了咽了,永永远远融为一体。
曾经的卞睿安一度以为,世界寡淡无味,外界的褒贬一文不值,旁人的行为与反应,也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但时微多有本事啊,比谁都更有本事,留他一片狼藉拔腿就跑了,跑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轻而易举就把他推到了另一个极端去。
有时候,连卞睿安都会对当下的自己感到陌生。过去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从助理口中听到"喜怒无常”这种评语。
都是时微的错。
想到这里,他松开眉头笑了笑,居然是咂摸出了一点开心的味道,这种兴奋来得着实有些诡异。这时一群人有说有笑地从剧院走出来,卞睿安稍一侧身让了开,偶然听到了他们说笑的内容。
“那丫头本来就资历有限,德不配位,首席的位子坐得久就怪了。”
被簇拥在中间的女士不接这话,她姿态优雅,只高昂着头颅,淡淡笑着。
“哪像赫姐你,业务强、资历深,门路四通八达,连魏总都得借您面子!”
“小露说得对,咱们赫姐是真人不露相,主打的就是一个'低调'。我要有本事能跟林总搭上桥,早就拿大喇叭昭告世界了。”
中间的女士停下脚步,脑袋依然维持着高昂姿态:“这话可不兴乱说。林总答应和魏总合作,看重的是魏总的能力和人品,跟我没什么关系。”
叫小露的女生立马“哎呀!”一声:“魏总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否则也不能把咱们乐团带到今天的位置嘛!”一行人热热闹闹走到停车场去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银杏树下形单影只的时微。
时微站得有些累了。
她和卞睿安的关系,一个晚上想不明白,说不定成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