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叉子,她对着陈阿姨粲然一笑:“也不是故意不接我妈电话啦,平时学习忙,她又满世界飞,我跟她总有时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陈阿姨听到这话,露出释然的表情:“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你这么乖的孩子,不应该抗拒家长才对。”
时微微笑着站起来:“那我就先上楼跟我妈打电话啦!”
陈阿姨完成任务,身心轻松,温和地挥了挥手说:“赶快去吧,打完电话还要练琴呢,早点练完早点睡。”
转身的瞬间,时微脸上就没了笑容。
走到二楼阳台,她拨通了母亲彭惜的手机号码。
彭女士总喜欢在长时间的查无此人后,择出最让人出其不意的时间点,以慈爱母亲的形象闪现。
对时微来说,这种戏码早腻了。
电话还未接通,她就能想象出这通电话的全部走向,无非是母亲获得短暂的自我满足,而自己憋上一肚子气罢了。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母亲十分热情地喊了句:“微微。”
时微“嗯”了一声就直奔正题:“陈阿姨让我给你打电话,有事找我?”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我可是你妈。”彭惜的声音琅琅,听上去心情很不错。
时微的手指在阳台栏杆上慢条斯理地划动:“没有。我怕我耽误你工作。”
彭惜轻松一笑:“没关系,项目刚做完,正好得了空闲,否则我也没有闲工夫跟你电话。”
“哦。”
“我昨天陪客户去听了个知名教授的教育讲座,主题是青春期少男少女的心理健康,教授赠送了一本书,我改天让助理寄给你。”
“我心理挺健康,不用看书。”
“多阅读是好事,即便没问题,也可以防患于未然,”彭惜说,“你是我亲生女儿我还不了解你吗?从小就心高气傲、心思敏感。那教授说了,就你这种性格的孩子,家长最该关心!”
“多虑了。”时微摸着栏杆,按死了一只不知从哪爬来的蚂蚁。
“最近跟睿安相处得怎么样?”
“还那样。”
“那就好。”彭惜想了想又说,“不过你跟睿安毕竟不是亲兄妹,”她突发奇想地提议道,“要不我重新给你找处房子,你自己搬出去住?这样也不用寄人篱下,受了委屈不敢说。”
“不需要,我也不觉得寄人篱下。”时微深深呼出一口气,转身背对着栏杆,“你少来揣测我,我的心理就会更健康。”
“我是关心你,不是揣测你。”
“你的关心很没有价值,并且让我感到厌烦。”
听到这样尖锐刺耳的话,母亲只是轻声一笑:“有没有必要,不是由你判定的。如果觉得烦,那你需要努力适应。我们是母女,我本来就有义务关心你。”
时微攥着手指,企图让自己不要生气,然而原地打转了好几圈,仍旧是没能绷住,她用颤抖的声音质问彭惜:“那平时呢?你忙的时候就没义务关心我了?”
“你已经十六、七岁了,应该明白,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我需要工作和生活,不可能随时随地都把心思放到你身上。”
彭惜说话的语气平稳又冷静,仿佛一台播报天气的机器,她只管把晴雨风力念出来就好了,至于到底是烈日当头还是狂风呼啸,于她而言,是没有半点影响的。
她历来就是这样,永远理性,永远从容。
在时微的记忆中,她从没把母亲惹恼过,不管发生什么事,彭惜永远跟她讲道理。
该发脾气的时候,该拥抱她的时候,该给她擦眼泪的时候,彭惜不做那些“表面功夫”,彭惜是个多深刻,多高效的人啊,彭惜只会讲道理。
时微最恨她的理性、她的道理,有时甚至会羡慕别人父母的阴晴不定,因为在时微看来,控制不了情绪的人,往往看上去更不占理。
母亲的绝对冷静,总让她在理性对决时败下阵来,被迫成为不占理的一方。
她很不服气。
可她有没有办法。
面对母亲,面对困难,面对生活,她的内心是那样的涌动澎湃,难以克制地产生各种反应和情绪,即便她表面也能装得不动如风,但人是骗不了自己的。
她心知肚明,这是假象。
彭惜说她心高气傲、敏感多疑是对的。她和母亲截然相反,天生就是个感性的人。
而在时微看来,天生的感性在天生的理性面前,永远像个小丑,永远是个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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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圆月高悬,琴房内仍旧昏暗。柔和的月光经过纱帘过滤,泻到地板上,几乎就不剩多少光亮。
时微打完电话,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到小提琴上,于是发了狠地想要投入练琴。
面对着架子上那盆仙人掌拉了一曲又一曲,节奏混乱不说,音准都快歪到太平洋对面去了。这种练习状态不仅没让她从憋闷中走出来,反倒心情更加烦躁,宛若有条火龙在胸口乱钻,连呼吸都变得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