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皎走过去:“老板,给我来一盏孔明灯。”他说完这句话,正想从芥子囊里摸点碎银来付钱一一结果摸了个空。
沈南皎身上碎银本来就少有用武之地,今天晚上倒是逮到了机会大促销,结果不知不觉就用完了。摸不到碎银,沈南皎干脆拿了一个完整的银锭子放到桌上,道:“不用找钱。”
一盏轻飘飘的,尚未点燃的孔明灯,就这样落到了沈南皎手上。
他伸出手来摆弄那盏孔明灯,衣袖随着他伸手的动作往上爬,露出手腕。月光照着他手腕和手指上缠绕的纱布,纱布底下沁着药液的鹅黄色。
夜风从沈南皎身上再吹到薛庭笙面前,她嗅到风里草药的气味,带着明显的清苦的气味。
沈南皎的左手伤口没有右手多,所以左手只缠了手腕,但手掌还是完好的一-他正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托着孔明灯,另外一只手试图打火将孔明灯点燃。
无论是看衣装还是看人样,沈南皎都是那种能让人一眼就意识到这是个养尊处优大少爷的角色。但唯独看手看不出来。
沈南皎的手是常年练弓箭的手,宽大的手掌,手指长而骨节分明,指腹和掌心留着厚实的一层茧子。薛庭笙练剑也刻苦,所以在看茧子这方面颇有几分发言权。
她一看沈南皎掌心的茧子,就知道这是日夜练习,磨到第一层茧子都破皮,然后又叠加生长新的茧子,才能达到的效果。
不过比起薛庭笙练剑的手一一沈南皎手指上又多出许多纤细的划痕。
大约是常年不断的拉动弓弦所以留下的。
沈南皎掂出符咒想打火。
大少爷习惯了术法辅助的便利生活,凡人的打火方式他是一点不会。但他忘记了自己前天才吃完回灵丹,现在后遗症还没过。
他捏着符纸甩了好几下,没灵力出来,符咒没燃。薛庭笙走过去,抬手伸到蜡烛上,打了个响指;火光从她指尖跃出,很快便将蜡烛点燃。
蜡烛燃烧的热气缓缓上升,烧得孔明灯内部屏障起来。烛光跃动,是暖黄色的光,透过一层孔明灯的薄纸,照亮了两人中间的间隙。
沈南皎错愕,但反应很快:“薛庭笙?”
薛庭笙:“嗯。”
孔明灯已经有往上飞的趋势了,沈南皎回过神来,手掌掂着灯底往上一托,孔明灯当即借势开始往上飞。飞得很慢,灯纸上【逝者安息】四个字被不稳定的烛光照得有些摇曳。
薛庭笙仰头看着那盏孔明灯,听见对面沈南皎在说话:“你吃了易容丹?”
薛庭笙回答:“被抓到会很麻烦。”
沈南皎沉默片刻,难得没有反驳:“确实。”他今天就在博闻阁遇到了认识的人,要不是戴了帷帽,肯定会被认出来。
被认出来倒是无所谓,他沈南皎想去哪就去哪,那群人也管不着他。
但不能是现在被认出来一一他仇家也不少,要是让那些人知道他现在修为几近于无,那就真的麻烦了。沈南皎正想着事情,冷不丁听见薛庭笙说了句:“你的手怎么样了?”
沈南皎:“嗯?还好……唉?!”
他突然反应过来,有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向薛庭笙。
看过去之后才发现薛庭笙没有在看他,而是仰着脑袋在看天上的孔明灯。
沈南皎忍不住怀疑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自己的幻听:“薛庭笙,你刚刚说话了吗?″
薛庭笙的目光慢慢从半空中的孔明灯,挪到沈南皎脸上。
沈南皎满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薛庭笙道:“耳朵不好用就割下来送给需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