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床榻,右侧设有临窗矮塌,左侧摆着沉香木屏风,屏风后则是净房。南陈使臣便倒在屏风前。
裴琨玉走进去,细细端详了一番南陈使臣的面,在心里推演了一番过程,顺带看了看可有什么疏漏。没人比裴琨玉更清楚南陈使臣是怎么死的,因为这事本就出自他手,他要弄死全贵,他要留下孟韶欢,只能毁掉这场婚事,所以他一箭双雕,把这两拨人弄得一死一逃,自己再披上一层官皮,来亲手管辖此事,把孟韶欢死死的摁在了他的手心里。
裴琨玉长了个精于算计的好脑子,以前还有家规束缚,讲究一个“君子慎独不欺暗室”,不干那些不做人的事,现在好了,他不把自己当人了,端方公子走下泥潭之后,开始玩儿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这些腌膳乱事做的那叫一个顺手,顶着一个霁月风光的皮,干着杀人毁尸的事儿,外头的下官瞧见裴琨玉看的认真,还要赞一句:“少卿当真是尽心尽力。”
旁的大官什么时候这么认真的过来瞧过尸啊?还得是他们裴大人,事事亲躬,不假于人手。
待到一切细节瞧完,没看出什么疏漏后,裴琨玉才转过身,与身后人道:“尔等开始勘察。”
他自己则拿起放在一旁的油纸伞,慢慢的沿着廊檐去往另一处。
有不开眼的人低声问旁人:“少卿这是要去哪儿?”便有人回:“少卿应当是要去问一问公主。”毕竟此事是生在公主府里的,公主乃是这府邸里的主人,于情于理,都要过问公主。
“少卿独自一人去问公主,是否不和规章?“又有人低声问。
大理寺询察的时候,从来都是两人一起,一人审问一人做笔录,两两佐证,免得日后出什么争端祸乱来。旁边便有人低吸了一口气,道:“你还真敢把公主当犯人来审?省省劲儿吧,裴大人一人去,喝两杯茶,问一问话,才是最好的,否则公主受了委屈,真闹到殿台上去,咱们是要被罚的呀!想一想圣上对公主的荣宠,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吧!”
这可是越过了郡主,直接封了公主的人啊!想到此处,便没有人再提什么异议,而是埋下了脑袋勤勤恳恳的开始干活一一他们活儿可多了,查完尸首,搜完证据,还要去盘问那些下面的丫鬟太监,忙着呢。而这时候,裴琨玉已经孤身一人,出了客厢房,行入了公主所住的后院。
沿路上的丫鬟太监见了他来,都如潮水一样褪去,只敢躲在角落里窥探,谁都不敢凑上前去,生怕被裴琨玉记住、抓到,实在躲不过去的就把脑袋压的很低,声量轻小的行个礼,只有管家嬷嬷按着规矩上前行礼,请裴大人去见公主。
“请嬷嬷带路。"裴琨玉应道。
嬷嬷见这位裴大人没有带什么官员摆阵仗,而是独身一人前来,便知道这位裴大人给公主留了体面,便松了口气,在前头带着路。
至于其余的一些不当事儿的小丫鬟,早都躲起来了。裴琨玉现在就是能断人生死的判官,而他们都是裴琨玉手底下的毛虫,这么令人畏惧的人,他们哪里敢沾染呢?当然是能躲就躲了。
旁人都可以躲,唯有公主躲不了,她现在就像是贝壳里的肉,跑不了,只能一点一点往里面缩,不管怎么缩,都要被裴琨玉撬开外壳,一点一点挖出来。她怎么都躲不了,这使裴琨玉开怀。
所以这一路上,裴琨玉走的十分自在。
他举着油纸伞,从廊檐下穿过,从花园中穿过,从照壁后穿过,从八角亭穿过,闲适的走遍了每一处,最后,走到了他的目的地。
公主所在处。
公主显然知道今日这道坎儿不好迈过去,所以她匆忙梳妆打扮,思来想去,不敢在前厅接见一一那一日,她在前厅之中在暗中窥探裴琨玉,也知裴琨玉知道她窥探,所以心底里虚得很,生怕让裴琨玉触景生情,再添对她的怨怼,所以她换了个地方。
她换到了书房间。
公主的书房大而广,进去之后还是一个外间茶室,往里面走则是一个大书房,四周架子上摆满了各种诗词歌赋、画卷字帖,当然,孟韶欢从没看过,她只爱看话本。之所以选这么个地方一一是孟韶欢觉得这里是个好地方。
瞧瞧,这四周都是书,墙上还挂了一幅“君子端方"的大字,裴琨玉若是瞧见了,应该也会记起来这么多年读的圣贤书吧?
裴琨玉自认君子,这事儿没人比孟韶欢更清楚了,若不是她当初死缠烂打,一头往墙上撞去,裴琨玉是真的不肯与她媾和的,他在意名声,在意节气,在意两厢情愿,从不肯强迫他人,就算在床上,也是一副不肯侵略旁人,只由着旁人侵略自己的模样,这样的好人,定然会公平处事,不会来为难她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公子也,猗猗茂才,执节云停,其品高尚,志励秋霜,冰洁玉清,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总之,这么多多好听的话,都是拿来形容裴琨玉的。
那,裴琨玉这样的人,肯定会还她清白。
孟韶欢思来想去,越发觉得这书房是个好地方了。穿着浓翠色衣裙的公主在书房中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