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撞到木墙面上,发出“砰”的嗡震声,绣鞋一跨,石榴红镶金边的裙摆急促的擦过槅门门槛,李挽月人便站在了这厢房中,目光环顾四周。
清河小地方,最好的厢房也没有镶金戴玉,只是个普通摆设,从外面进来迎面就是一床榻,榻上山岚色床褥,被褥整齐,显然没被人睡过,左右各有前窗后窗,窗前摆了一套桌椅,桌上放着白瓷釉圆口瓶,里面斜插了一枝嫩黄花枝,屋内没有点香薰,只有花香飘散,如水的月光自云纸窗外落进来,映在地面上,烙印出窗花叠影,随风摇晃,衬得整个厢房静谧极了。
这种静谧使李挽月烦躁。
她为了今天,不知道废了多少功夫,大哥那边的人根本不为她所用,那些丫鬟不敢帮她下药,她就想办法撺掇了孟韶欢,使尽了手段才让孟韶欢替自己做了事,本以为能成好事,但是,但是——
“人呢,人呢!裴琨玉去了哪儿!”李挽月站在空荡荡的厢房中,愤怒的叫嚷,发泄她的怒火,一旁跟来的两个丫鬟都跟着心惊胆颤。
她们二小姐千辛万苦给裴琨玉下了药,就是为了能跟裴家二公子倒在一起,平素裴琨玉出行都有十几个护卫,今日好不容易让李挽月找到机会,将那些小厮全都赶走,就等着拉人上榻,再逼迫两家联姻。
谁料现下裴家二公子不见了,二小姐能不急吗!
“说不准是去旁处了,这夜间花园葳蕤,兴许——是在草丛里呢。”一旁的丫鬟赶忙出主意道。
“继续去找!”李挽月兴许也是走累了,随意往临窗木桌旁的圆鼓面水木凳上一坐,水袖往桌上一压,显然是打算在这儿等着了。
两个丫鬟匆忙下去找。
她在这里等着,却并不知道,真正要找的人,就在他们的床榻下方。
隔着几步之遥,他们之间却像是隔着一整个大奉。
——
床榻并不高,普通的黄花木床,用料厚实,沉甸甸的压下来,其下地砖虽干净,但空间却格外逼仄,两个人面对面的挤着,身上的衣裳半开,彼此紧贴,行动呼吸间都能感觉到对方在自己的血肉中胡作非为,身体不受控的发颤,魂魄都为此失守,他们俩现在进一步则死,退一步则生,可现下却都被活生生卡在这里,动都不能动一下。
两个人都知道此时非比寻常,所以都屏着呼吸不出声。
裴琨玉隐忍的后背发汗,而孟韶欢则更凄惨些。
她为女子,本就不如裴琨玉,经了方才一团乱事,四肢虚软无力,现下被他紧紧拥着、压着,只觉得呼吸都被紧紧压迫着,每一个瞬息都无比难熬。
他们俩离得太近了,近到裴琨玉一垂眸,就能看见她被雨水润湿的眼。
那双眼中含着三分水色,似是已到了承受底线的边缘,正哀求着望向他。
房间外的李挽月说一句话,她便在他怀抱中颤一下,看起来像是被李挽月吓坏了。
这般可怜。
裴琨玉望着她,心底里涌起了几分怜惜。
眼下这个情形,他左右一思量,便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
裴氏与李氏多年相交,裴琨玉自小就认得李挽月,但他并不喜李挽月这个人。
李挽月与李霆云是一母同胞,只隔了两个年岁,自小都是千娇百宠,同样的蛮横无理,李霆云如何,李挽月便如何。
别看李挽月是个女子,她做起事来与李霆云同一般不讲道理,早些年,一个七品小官家的女儿因与李挽月戴了同样的簪子,被她当众将簪子拔了,使那女子当着众人的面落发披散,极为失礼,引众人嘲讽,导致那女子的婚事被退。
那女子一时想不开,剃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了。
李挽月这样的性情,实在是惹人不喜,甚至让裴琨玉隐隐生厌。
裴家奉公重规,从不曾欺辱旁人,裴琨玉对于未来主母早有设想,那当是个秉公执法、端方和善的姑娘,绝不当是李挽月这般,所以任凭李挽月多次相邀,他都从不曾理会过李挽月。
但他没想到,李挽月竟然敢对他下这种药!
再结合算来,方才庭院中丫鬟奴仆尽散,也应当是李挽月的手笔,也只有李挽月才有这样的能耐调动李霆云的人。
只是不知,这孟韶欢,又是如何入了这间厢房。
这些细碎的事情随着脑海一闪而过,他的思绪有一瞬间的飘逸,短暂的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他这跟随了二十载的身子竟然不由自主的向旁处倾了一瞬!他转瞬间便清醒过来,一抬眼,便见孟韶欢脖颈后仰,粉唇紧咬,眼尾一滴泪顺着面颊而落,无措又幽怨的看向他,只一眼,便看的裴琨玉后背发麻。
她这双眼似乎是在质问,他,他怎的能在这时候——
裴琨玉顿觉面颊发烫。
他这一生坦荡,君子端方,何曾如此荒唐过?
他竟因此而浮出了几分羞愧来。
而在下一刻,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