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如果说之前还有些半信半疑,现在却是完全相信了对方不是人这件事。
等到玉枕头上最后一丝幽蓝微光消失,祈寒酥立即站起来,捶着自己坐得发麻的腿,拿着被子用全身的力气扑到吊床里,把那玉枕头盖了起来。
她感到自己的心口咚咚直跳。
“对,就这样,捆起来明天去找个地方丢掉……”
“对了。”
温槐序的声音再次响起时,祈寒酥又像只炸毛的小狗一样蹦起来,只见那被子里,随着温槐序的声音,隐约漏出一阵阵蓝色的微光。
“如果被我发现你想卖了我……仔细你的耳朵。”
祈寒酥抱膝坐在墙角,望着窗外的夜空,抽泣了一下。
“文跃你在哪儿……我想开了,我们换房间吧。”
……
次日一大早,白狸拄着拐来到水槽边,心神不宁。
昨天的动静,包括祈寒酥持续了半宿的啜泣,他全都听在耳朵里。
虽然教训那书生是殷老指使的,但他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责任,如果不是他下手太重,祈姑娘也不至于被寮主骂成那样。
洗漱的过程中,他时不时看向祈寒酥那紧闭的房门。
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从哪儿来了,而最近的记忆,就是祈寒酥在照顾他的景象,他还弄伤了人家的手。
再坏了人家的婚事,他有点过意不去。
道个歉吧?可是,怎么开口呢?
而且,也不能空着手道歉吧。
白狸犹豫着、犹豫着,不知不觉地,扫了院子、洗了衣裳、喂了羊驼……把他能看到的活计都干完了之后,他端着一碗面艰难地挪到祈寒酥房门前,抬起微微发抖的手。
他正要敲门,一阵脚步声隔着门靠近过来。
糟,她要出来了。
白狸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闪电般地转过身,佯装路过。
紧接着,门吱嘎一声打开,只见祈寒酥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慢吞吞地从屋内挪出来,她那初见时清凌凌的双眸,此刻遍布血丝,眼睛下面挂着两片疲惫的青黑,显然一宿没睡。
“什么东西这么香?”
祈寒酥循着那陌生的香味看过去,就见白狸端着一碗面,五指都被滚烫的碗壁灼红了,还不松手,连忙拉着他坐在院子里的小桌边。
“你这人手脚麻利,怎么不晓得这样会被烫到。”祈寒酥翻出来烫伤油,正要帮他涂上,却发现他手上的红肿肉眼可见地恢复到了正常的肤色。
一切只发生在三五息间,看来这碗面应该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烫。
于是她又把注意力拉回到了这没见过的面食上。
“你都失忆了,还会做面呀?”
白狸低着头道:“原本是想切面的,做起来不知不觉地就变成这样了,可能……以前常吃。”
“那我可以吃一点吗?”
“可以……不是,本来就是专程做给你的。”
他声音逐渐弱下去,余光之中,瞥见酥饼先是舀起一勺闻了闻,送入口中,下一刻,疲惫的眼睛里漫出细碎的光。
鲜香筋道,哪怕是隔夜的羊骨汤,里面骨髓的精华也全都被面吸收了。
“你好厉害,比我朋友皮皮做的面还好吃,她可是东城区最好的厨娘呢!”酥饼一连捞了好几口,“这是什么面呀?”
“呃,大概是叫……煮猫耳朵……面吧。”
啪一下,半截“猫耳朵”从酥饼嘴里掉下来,眼仁微微颤动地看着白狸。
“怎么了?”白狸困惑地问道。
酥饼垂头丧气地捏着耳朵,笑得勉强:“没事,自从撞了邪,连耳朵都能提前吃上贡品了。”
一阵长长的叹息中,一阵脚步声伴着药匣晃动的声音从后院传来,酥饼瞬间原地起跳,把碗塞回到白狸怀里。
“快快快藏起来,姆姆罚我不许吃饭!别让她看到了!”
“哦,好!”
祈寒酥一转身,正好看见丹若挎着药匣,面无表情地从后院走出来。
“你在干什么?”
“姆姆……他不是故意的。”祈寒酥以为自己败露了,抹了一下嘴,一回头,却见白狸已经原地消失了。
“什么故不故意的。”丹若拿出一块馕饼递给她,“收拾东西,跟我去城主府看诊,顺便把高文跃劝回来。”
酥饼不敢再顶嘴,垂头丧气地回了屋,背起自己那小一号的药匣,想了想,把玉枕头塞了进去,背上和丹若一起离开了。
而在屋顶上,捧着半碗猫耳朵,跳到瓦檐上的白狸默默地看着那母女二人离开镇痴寮,脸上露出犹疑。
“……等她回来,再做一碗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