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王饮絮跟着丹若喝下祈寒酥熬的药,擦了擦唇角的药渍,缓缓呼出一口气。
“小姐,可感觉好些了?”
“这三碗药下去,是比那符水管用些,肺腑也不那么疼了。”
丹若是直接喝进肚子里的,论症状,要比呛水的王饮絮更严重一些,是以用药也要更猛。吃完药后,她整个人便陷入昏睡。王饮絮差人将丹若送到侧房安置之后,便躺在靠椅上和祈寒酥单独说话。
“今日有劳你费心了,丹若大夫恐怕还要用几天药调和一下。”
“多少钱?”祈寒酥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点心,毫无胃口,“请给我姆姆用最好的,算我的。”
“我城主府倒也不吝惜这点儿药材。”王饮絮扬起一个笑,“丹若大夫应该和我一样有喘症吧,不如顺便在我这儿用几天参汤,一并养一养,如何?”
这算是拿捏住了祈寒酥的软肋,她皱眉略一思索,还是低了头。
“那就多谢小姐了。”
王饮絮露出意外的表情:“听高先生说,你脾性古怪,没想到还挺懂事的。”
祈寒酥闷闷道:“我是笨,但我不是闹脾气的小孩子,只想姆姆先好起来,其他所有事都可以往后靠。”
“好吧,我也不亏待你,这房里有什么看上的珍宝,你可以挑一样走。”
祈寒酥没什么心思,但今晚看情况是要留在城主府了,便抬眼瞥向一侧的博古架。
上面放着来自大漠之外的珍宝,雪白的珊瑚、玉一般瓷瓶,若是放在平时,祈寒酥自然是要好好挑挑的,但这个念头刚起来,她就不由得想起上次瞎挑东西,就挑出来个枕仙邪祟。
俗话说,歹事成双。万一再碰上点儿什么呢?
“小姐,你这儿……有教人认字儿的书吗?”祈寒酥问道。
王饮絮喝两口银耳汤,意外道:“这么多宝贝,你就要一本书?难道你还不认字?”
“我……”祈寒酥不敢暴露自己的认字儿水平,甩锅道,“我家里新雇了个文盲长工,给、给他学的。”
此事王饮絮自然应允,让人拿了两本启蒙书给她后,外面有个奴婢进来传话。
“小姐,长公子关心您的身子,叫镇痴寮的二位过去回话。”
“可丹若大夫不方便。”
“长公子需要问个结果。”
这下没办法了,祈寒酥只能硬着头皮起身。
“祈姑娘,无论我哥哥说什么,你别触怒他就是了,还有……”
王饮絮犹豫了一下,此时斜阳穿堂而过,落在眼前的巫医少女脸上,连她这位盐江城第一美人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忽略她那乱蓬蓬的发辫和晒痕,这位祈姑娘的五官容色,并不输她……甚至可以说,尤胜十分。
意识到这一点后,王饮絮愣了愣,随即看向一侧铜镜里的自己,那满身的绫罗珠钗和对方的荆钗布裙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一时间便又释然了。
出生就注定了一个天一个地,自己干嘛非要和她一介平民相提并论。
于是王饮絮看她的目光更友善了许多。
“来人,拿粉给她的脸压一压。”
“小姐。”旁边的奴婢嗔怪道,“这可是中原来的上好妆粉,这平民怎么配。”
“闭嘴,难道你想让我哥哥再添一房侍妾?我想,祈姑娘也不愿意节外生枝吧。”
祈寒酥也不太明白为何多此一举,但她直觉对方好像是出于一片好意,任凭人将她打扮一番后,红润的脸色被打扮得病白,纯澈的杏眼下也擦上了些青痕,看上去阴气森森,和镇痴寮的名头很匹配。
“去了不要多说话,人家问了你就说尽力了,你给傩师台阶下,也是给自己行个方便。”
祈寒酥点点头,跨出门槛前,回头道:
“小姐,虽然你没把我们当人看,但你还不算是坏的,我就先不生你气了。”
王饮絮露出疑惑的目光,她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酥饼清楚。
她不爱生气,因为对她来说,动气和动手是一个意思。
……
跟着王饮絮的婢女穿堂而过,到了前院,草木渐疏,取而代之的是雕着精细兽纹的影壁,还有……一个装人的大盐罐子。
里面的确有人,而且,就是那昨天送来镇痴寮的、袭击了王饮絮的歹徒。
“这是卤刑,你要是胡乱叫出声,下一个就是你。”王饮絮院子里的婢女对祈寒酥警告道。
黑六当时怕完不成差事被盐王爷“卤了”,可不是一句空话。
将人身上割出无数条伤痕,埋进盐罐子里审讯,若是不招,便舀一碗水进去,待盐水化了渗进伤口里,那疼痛,犹如千刀万剐。
而现在,就用在了那外乡人身上。
很显然,镇痴寮治不了他,城主府打算用疼痛让这人清醒过来。
此时这歹徒已经叫都叫不出来了,干裂的血痂凝结在全身,头歪在盐缸上,无神地看着屋檐下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