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么时候,朝华似乎永远都没办法对沈书淮说出那个不字。
浮浮沉沉间,朝华整个人像是浸到了一滩水里,总是在无意识的去呼吸,很快却又呼吸不了。
她的神识同沈书淮交融时,灵魂深处升起了一股战栗,也让她确认了,眼前的人身体里确实是沈书淮。
两个来自外界的游魂,用着别人的身体,做着极尽亲密之事。
只是她不知,为何沈书淮会突然出现在宋岁晏的身体里,自己又为何突然有了小狐狸身体的控制权。
其实这样说也不对,她并没有完全控制小狐狸的身体,她能感受到她的五感,能做出一些微弱的动作,可是却无法改变事情发展的趋向,她如何试图清醒,都一次次被拉入沉沦。
小狐狸的故事中,注定是有这样一个情节。
她的嗓音呜咽,想要推拒,双臂却又软绵绵的,唇齿间只能破碎地发出几个音节。
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她刚来苍衍,周遭的人都对她很好奇,苍衍没有那么小的弟子,偶尔有,也只是别的长老的孩子。她很少能见到自己的同龄人,妙心算一个,可是在最初,她也是不认识妙心的。
她独自一人在沈书淮的欲雪山上,那山本叫浴血山,好似是沈书淮被仇家追杀时,便是在这山上将他们杀尽,那日血染了整座山峰,故而便有了此名。朝华不太喜欢,她后来将它改成了欲雪。
“我喜欢冬日山上终日不化的雪。”她对沈书淮说。
那时沈书淮还不大会养孩子,更何况朝华这么小的孩子,他以为朝华同宗门内旁的弟子无甚不同,可是他不做凡人好些年,却忘了五岁的孩子心智更是脆弱的时候,更何况是被抛弃过的孩子。
还是有一日,沈书淮回到欲雪山时,发现朝华躺在地上,竟是已烧了好些时日,朝华幼时其实很怕沈书淮,因为他常不露面,又整日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心底觉得沈书淮有些不好惹。
自那日后,沈书淮便整日衣不解带地照顾朝华,朝华生病那段时日,也感受到身体似冰似热,还有那人似有似无的叹息,整个人意识模模糊糊的,也像是浸了海里,清醒来后,见到的是沈书淮松了口气的表情。
后来,她同沈书淮便亲密了起来,也渐渐不那么怕他,沈书淮知晓她心中的伤疤,但他仍然温柔地,慢慢地,牵着她的手,将她缓缓带离过去凡间那五年不堪回首的时日,又教会她往前看。
就连妙心,也是沈书淮怕她一人孤独,特意向天音阁阁主提议的。
朝华突然感受到心很痛,可是她现在并没有在自己的身体里,她又感受到灵魂很痛,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上一世的师尊,想起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她怀里,她突然很想流泪,不知道为什么。
身体上似欢娱,又似痛苦,人间女子初次,似乎便是如此,她已经分不清梦幻与现实。
她在极乐时跌落,又攀登上去。
她看向身下的人,他似乎也没有理智,她隐约能看清他眼底的痛苦和欲望,有些复杂,却又直击她的心。
师尊又在想什么呢?
朝华觉得自己的心十分煎熬。
她的师尊那么好,她不明白那么好的人,上一世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如果这世间还有公道,她很想问问,为何救人者却被予以牢笼。
沈书淮意识其实并不太清醒,他迷迷糊糊地被拉到了这里,又迷迷糊糊地发生这一切,他像是被困在了这具身体内,只能被迫感受走着属于宋岁晏的人生。
他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又隐约感受到面前的人在流泪,他轻轻吻去朝华脸上的泪水,突然有些心疼,他呢喃着:“别哭,朝华,别哭。”他发不出更多的声音,只能将泪水一滴一滴吻去。
他像儿时哄朝华一般,轻轻拍打朝华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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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事朝华记不太清了,她面前闪过一幕幕影像,夭夭的一生像是白驹过隙般在朝华的脑海留下了印记。
朝华再一次在这具身体醒来时,赫然是宋岁晏和夭夭的婚礼上。
这似乎是凡间的某处宅子,明明是大喜的日子,来往却无宾客,只余红绸独挂在门前,至于殿内,正首位摆着的,是一个灵位。
朝华能感受到夭夭体内的恨意与怒火,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她在恨什么?她又在期待什么?
偶尔阴风阵阵,刮起的却是夭夭的衣摆,宋岁晏的红盖头。
凡间成婚,总是女子头顶红盖头,可是今日却似乎反了过来。
“如今你可满意。”宋岁晏的声音不似往日温柔,有些冷冽,其中又夹杂了些许不耐。
若是仔细辨别,还能听出有些痛苦。
朝华没搞太懂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夭夭不答,点了几柱香,又用指尖拨了拨掉落的香灰,插在灵位前。
她垂眸遮住了眼底的颜色。
朝华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她能感受到夭夭的心情,却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