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渊此刻没有实体,楚潋又神志不清。照常理而言,楚潋是绝对感受不到梵渊的触碰的。可鬼使神差之下,闭着眼睛靠在季归闲身上的楚潋,就是没有任何缘由的、突然抿了抿唇。
黑白两色的灵力骤然从梵渊手指蹿出。
它恣无忌惮,涌入楚潋身体,和原先流窜在楚潋经脉中的灵力完美重合,一起灌入楚潋灵府中。那最后一小团舍利被彻底炼化,温柔灵力荡漾开去,悄无声息抹去犹如烙铁般印在一侧的契约,藤蔓间镌刻的三字姓名灰飞烟灭。片刻安静后,梵渊直起身,屋内响起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叹。
楚潋对房中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脑中的浩荡钟声消散后,她的意识就一直一直往下沉。她身体逐渐发冷,对于热的感知不断远去。直到眼前昏暗过后,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悠悠的声音。“回来了?”
都不需要抬眼去看,一听到这声音,楚潋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她蓦然抬手,幽篁琴浮现在身前,光华流转。她被困在金丹期的修为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节节攀升,一直飙升到她曾经的合体期才停下。
她脚下是漆黑的砖石,弯弯曲曲的纹路里流淌的是冥河水。森森白骨漂浮在一侧,内里点燃的是蓝色的焰火。这里是曾经望乡鬼城大殿下的居所,如今是九幽鬼界的中心,虚危山大殿。
楚瀛正支手撑头坐在最上方的王座上。
他惯常穿戴的冰凉黑袍一路逶迤拖到台阶之下,烛火忽明忽暗勾勒出他似笑非笑的眉眼。
九幽鬼帝虽与楚潋是同胞兄妹,但从面貌上看,着实没有半分相像。
楚潋视线缓缓往下移,触到台阶下倒下的那道身影。楚瀛见状,起身挥手,台阶下方死去多时的身躯就顺势翻转一圈,将面容彻底暴露在楚潋眼前。楚潋眼神霎时冷下。
她眼前这具脖颈从中断开、死状凄惨无比的尸体,赫然有着与她只喜欢钓鱼的老爹一模一样的面容。鬼修躯体为后期重修所得,不同于肉体凡胎。在楚潋见过的所有鬼修以及鬼修的子嗣中,只有她与楚瀛的血是鲜红的,据说遗传自她与楚瀛的母亲。其余人,包括楚长河之内,所有鬼修的血都是幽蓝色,还泛着光。眼下就有源源不断的幽蓝液体从楚长河断裂的脖子里涌出来,积蓄在他身下,不断扩大面积。
楚瀛对此毫不在意,色若秋月春华的面庞依旧带笑。他从高不可攀的台阶上走下,肆无忌惮踩过血泊,就如同行走在平静水面,一步步朝楚潋走来。
楚潋深吸一口气,不断告诫。
她正在炼化舍利子,现在在问心境,眼前这些都是假的假的一一
一一不,不是假的。
最起码楚长河是真的死了,死在楚瀛手上,魂飞魄散。楚潋抿唇,眼中眼瞳瞬间变为剔透血红。同时她手中横灌入暴烈的灵力,幽篁琴急促琴音杀气凛然,凝结为一道道灵力弯刀,瞬间迫至楚瀛喉前一寸处停下。虚危山大殿砖瓦豁开,周围的柱子被刮出巨大裂痕、摇摇欲坠。
片刻安静后,楚瀛停下不断逼近的脚步,勾唇朝楚潋看过来。
“你指望拿这把琴杀孤?”
即便是假的,楚瀛眼中依旧是楚潋讨厌的轻慢,唇边的笑虚假的像坟前祭拜的纸花。
他实在傲慢,哪怕面对楚长河与楚潋也是如此。刚愎自用,强权独断,从来不知“商量”二字,只知叫别人对他俯首称臣。
眼下,这个虚假的“楚瀛”也全然不惧喉前的弯刀。他施施然迈出一步,任由喉咙被锋锐的灵力割裂,滚烫粘稠的红色血液洋洋洒洒喷涌出。
幽篁琴上那抹红色的印记猛然开始发亮。
似乎是受到空气中飘散血腥味的干扰,幽篁琴居然维持不住攻势,灵力弯刀寸寸破碎消散。
楚潋没有想到会这种状况,她皱着眉头,看着楚瀛满脖子血,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抬手摸上她的脸颊。楚瀛手掌心很冷,冷得像冰,一路冻到楚潋心里。“楚潋,孤是你的同胞哥哥。"楚瀛的声音像毒蛇,沙哑轻柔,顺着楚潋脊椎骨往上爬至耳畔,黏腻一片:“在这个世上,只有你与孤血脉相融,如同半身……你却要杀孤?”对这种屁话,楚潋的回应一声冷笑。
她猛然抬掌,灵气氤氲指间,毫不犹豫洞穿楚瀛心口。她的手腕没入楚瀛胸膛,指尖从楚瀛背后透出,淅淅沥沥往下滴血。
楚瀛面上的笑容霎时间僵住,于此同时,他的身躯迅速变化,连同楚潋手上沾染的鲜血一起化为飞灰消失不见。“留我舍利子,把我弄进来,就为了叫我杀个人?“纵使手上没有粘上血,刚才直接用手杀了人,楚潋还是下意识甩了甩手:“你们做和尚的可真大方。”她话音落下,一道苍老的、平和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响起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此人为你同胞兄弟,乃世上至亲至爱之人,你为何要杀他?”
“他杀我父,对我亦没有兄妹之情。"楚潋五根白净手指稳稳当当放在琴面上:“狼心狗肺,为何不可杀。”“施主兄长乃此方世间至强之人,施主心中执念之一便是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