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肆虐
鉴明不愧为天生心境圆满的佛子,独得佛道厚爱,运气极好。一连十几把,对面的夜巡将从气势高昂到惨叫连连,压着鉴明在店里一块已经写着许多名字的木牌上留名。“鉴明禅师,"他们指着木牌:“这上面的人都自称是当世神赌豪杰,但与禅师比起来不过徒有虚名,远不及禅师。”
鉴明恍恍惚惚,抱着禅杖不甚愿意接受这个夸赞。风城三绝还剩其二,一群人意犹未尽,改换阵地去到一家据说十分正统的疙瘩汤摊子。如今风城百废俱兴,摊主原本不打算开业,卖圆脸夜巡将一个面子才从家中出来起锅烧水。
夜风习习,摊边竹竿灯火摇曳。一群年轻的修士东倒西歪、毫无形象坐在路边呼啦呼啦喝疙瘩汤。脚下的火炉架着铁网,圆嘟嘟的酒坛子放在上面开口大敞,温暖的酒香顺着整条街蔓延。
疙瘩汤味道鲜美,里面漂浮着菌菇。楚潋没喝过一万年前的疙瘩汤,喝得很细致,深色勺子捏在手指里,一口一囗咬面疙瘩。
旁边忽然伸出一双筷子,往她碗里夹了些菌菇,继而又递过来一柄汤勺,往她碗里加汤。
楚潋含糊不清道:“行了,够了。”
季归闲放下勺子,手指曲起刮过楚潋鼻尖,抹去细腻汗珠。而后撑手歪脸,眉眼带笑。看着楚潋吃完疙瘩汤。与他和楚潋坐一张桌子的圆脸修士打了个酒嗝,一把挂上鉴明的肩膀,满面红光大着舌头道:“嗝,季、季道友与楚道友,当着是鸳俦凤侣,恩爱无双!”不待鉴明说话,他便又接着道:“其、其实我们家主与月宁小姐从前也是这样。家主是真喜欢月宁小姐,去太乙宗拜会都还不忘给月宁小姐带南境的花……可惜,两个人最后还是有缘无分。”
他一边说,一边对又对着鉴明打了一个饱满响亮的酒嗝。
鉴明被迎面而来的酒气熏得直皱眉,憋着气往一边偏脑袋。
风城边北,苦寒,酒极烈。没有人用灵力将酒气逼出,所有的夜巡将都放任自己在这难得可贵的恣意快慰中酩酊大醉,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楚潋勾起脚边的酒坛子和圆脸夜巡将碰了一个,看着他提起酒坛子又往肚子里灌下一大口酒水,顺着他的话问道:“哦,沈知节对姜月宁有真情?”
“那肯定!家主从前想要与之结成道侣的人一直都是月宁小姐。但是没办法嘛,风城在北境虽是大城,可与南边的宗门世家没法比。家主天资卓绝,一千八百岁的合期大能!六界之内都没几个。”圆脸修士叭叭叭:“整个沈家都看着家主呢,他是一定要带着我们冲出去的!”“月宁小姐与温烛那小子大婚那日,家主还以兄长的名义备下一份嫁妆,不比家主当初给陈家的聘礼少…只是也没进去喝一杯喜酒。哎,那时候我值班,亲眼见到家主就在姜家附近的茶楼里里面坐了一夜,这难道还能是不喜欢?”
喜欢是肯定喜欢,只不过姜月宁一人和风城沈家上下几千口人比起来微不足道而已。
楚潋颔首,语气挺温和道:“嗯,你家主喜欢的,他只是没用而已。”
圆脸夜巡将喝飘了,也听不清他楚道友在说什么。听到赞同的语气就以为在认可自己,拱在一边胡乱点头。季归闲耸肩,凤眼笑意盎然,凑到楚潋耳朵边上吹气:“世间浑浊,真心可贵,可掺着三分假意的真心,不管剩下的七分真心心有多真,都是穿肠烂肚的剧毒,万万要不得。”
鉴明抱着禅杖茫然地坐在一边,听到这话后心心道季施主真能够见缝插针、持之以恒地给楚施主上关于鸿道神尊的各种眼药,他着实佩服。
等一群醉醺醺的夜巡将回到沈府,硕大惨白的圆月已经高悬夜天。楚潋挎着季归闲走进小院,一眼就看到小院石桌上坐着的原清玄。
对方好端端坐在石桌前,一动不动看着她。两人视线有一个短暂的交接,楚潋心头忽然一沉,脚下停住,没有任何犹豫,一次毒辣隐晦的魔息在她袖间蹿起。别的不提,原清玄的长相其实很占便宜。他不是季归闲这般极其具有张力冲击力的英俊,眉目颜色浅淡,形状极好看。疏离,冷淡,赛雪欺霜,比得过天上皎皎的月亮,符合极了天霄界推崇的美感。
往日鸿道神尊久居六界第一,威严赫赫,除却楚潋世上无人敢对他的容貌评头论足。如今坐在楚潋眼前的只是一个凡人,病恹恹的,唇瓣的颜色几近没有。可下半张脸寡淡的颜色越发凸显出眉眼的冷然,叫人感受不到一点孱弱,反而还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到莫名的压力。怎么回事?
病了几天,几天不见,怎么感觉变得与紫恒天的原清玄更像了一点,更讨人厌了。
楚潋怀揣着警惕细细打量一番对面的人,然后迅速确定了原清玄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变了,不是不知因何而起的莽撞执着,而是一种冷淡、怀疑与探究。
看上去还是没想起来坐在这里的还是凡人原清玄。楚潋袖间的魔息悄无声息的堙灭。
季归闲伸手,拇指抵住楚潋下颔将她的头轻巧掰回来,眼风如刀寸寸割过对面矫情做作坐在月亮底下的小白脸,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