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背起来的感觉怪怪的——毕竟,优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回想上一次趴在别人背上,应该还是爸爸尚且在世的时候。不过那段时间往往也是她累到半梦半醒,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动,才会被爸爸背回去,至于被背回去的过程,她一点都记不清楚。
留在心中的印象,只有那股来自家人的温暖,与身体上无法抵抗的困倦。
即使不愿意承认,但优还是本能地觉得,被人背起来会很有安全感。她会把自己全部的重量都交给另一个人,身体相贴,热度交换,手臂环绕他的脖颈,而双腿随着两人的移动在晃晃悠悠。对于优来说,这是一种亲密行为。
算了。优不再纠结,脑袋似乎有点迷糊,她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无用的思考,悄悄说服自己。反正已经给及川前辈预支了关系,现在就应该再心安理得一点。
于是她尝试慢慢放松肢体,靠住及川前辈的背脊,下巴轻轻搭在对方的肩膀上,也因为这个原因,她的嘴巴更加靠近了少年的耳廓,倒也是方便交谈。
优总觉得自己今天一直在突破底线,可心中的抗拒却不算多……这大概会归结于及川前辈、不,及川君脸上那一副眼镜的原因。眼镜及川君十分难以应付,优在这次对抗中败下阵来。
弄得秋山优也有点想买一副眼镜戴上。
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稳稳撑着伞,看着熟悉的街道,有一瞬间恍然。雨雾四起,道路两旁空无一人,连经过的车都少之又少。风从耳边吹过,偶尔会扬起她的长发,雨水乱飘,让优不舒服地眨了眨眼睛。
“小优,”及川前辈忽然开口,“可以帮我摘一下眼镜吗?”
“嗯。”大概是要变回平时的及川前辈了?优懒懒地应了一声。戴着眼镜确实不适合应对风雨天气。
但及川彻并没有停下脚步,还是在慢慢走着。
优有些难办,少年的动作让她不知道从何下手,也怕自己贸然伸手会导致他因为看不清楚路而摔倒。如果是她的原因害得这位排球部的最强武器摔跤,恐怕父亲跟入畑教练的情分就要被消耗殆尽了。
为了避免这种悲惨的未来,优警告性地提醒了他一句:
“别动。”
身下的人一瞬间就僵住了,及川前辈比优想象中要听话。她满意地稍稍撑起身体,摘下他的眼镜,暂时捏在左手,又重新选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可被她摘下眼镜的及川彻却没有往前走。
“及川前辈?”优奇怪地看着停驻在原地的及川彻,轻声唤醒他。
“……啊,抱歉,”及川后知后觉应声,带着歉意地笑了笑,抬头看向前方,“是前面那栋楼对吧。”
在这里已经能看到公寓楼的楼门了。这一带既有独栋也有公寓楼,修建时间不太一样,新旧程度也各有区别。秋山优的家就在前面的公寓楼中,虽然是楼,但层数却不算高,只有四层而已,看外观会觉得有点老旧,但周边都维持得很干净。给人一种微妙的安心感。
“是的,”优回答,“把我放在门口就可以了。”
“不需要送上楼吗?”及川彻问。
“三楼而已,”女孩歪歪头,一缕长发在不经意间滑落到他颈间,“我不会坐在楼梯间的,‘及川君’还请放心。”
“那好吧,”及川彻被她刻意念出来的称呼逗笑,末了,也选择了和她一样的回应方式,语气中的笑意很温和,“小优。”
*
及川彻做了一个记不清楚的噩梦,梦里他是一只狗,或者一只猫,或者别的什么。而在他眼前,一个身穿制服裙、看不清模样的女孩子不断对着可怜的及川下达命令。
“伸爪子。”
“吃。”
“站起来。”
“转一圈。”
“别动。”
最后一个命令的声音响起时,周围开始下雨。而后,及川被迫站了起来,背上背着一个人类少女。背上那个人有着明显的重量,紧贴他的身体,那人的温度很低,双手环绕及川的脖子,长发蹭得他身上有点痒,而后,女孩语气淡然,声音清晰地开口:
“及川君。”
及川彻被吓醒了。
这可不是一个多么温暖旖旎的梦境。明明当时,在背秋山优回家那天,他只是在感慨,这个后辈似乎很容易突然冒出来没有敬语的祈使句啊。
怎么现在却迟来地觉得印象深刻呢?他懊恼地将脸埋在枕面,闷着声音喊了一声。
其实那天,他还是背着秋山优上楼了。
原因无他,因为秋山优的左膝盖在当时是彻底没了知觉,也不知道是多么严重的伤,才能让她的膝盖成了这个样子。虽然只靠一条腿,扶着楼梯扶手,其实也能走上去,但一向乐于助人的热心前辈及川君可没办法坐视不管。
他是没经过同意强行把秋山优拉住背起来的,弄得自家小经理明显情绪外露了,反复在他背上重复着“及川前辈”,用以提醒他交易已经结束,现在他们还是不太相熟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