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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公安局灯火通明。
一个小孩悄摸摸推开审讯室的门,一名公安从这里经过,小孩关上门,跑向爸爸:“爸爸,镇上的公安叔叔穿上白下蓝警服,这里的公安叔叔穿橄榄色警服。”
“小孩,你说的上白下蓝警服是74年小改款白色警服,橄榄色警服是83制式警服。”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着白衬衫、西装裤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下午被吓哭的小孩,泪眼婆娑看到公安叔叔来到工地抓坏人,他休息了一会儿,目送戴上银手镯的坏人被公安叔叔押走,他接着哭,直至哭睡着。
他醒来,眼里重新蓄满泪水,被爸爸放到椅子上,爸爸让他自个儿冷静。他冷静了四十多分钟,已经平复了心情。
不会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哭,小孩缓缓转身,扶着桌角仰头观察陌生叔叔:“叔叔,您也是来这里冷静的吗?”
刘天洪:“……”
他刚从北沟乡回来,那里的群众明显抵触(正攵)(广付)的人,做疏导群众心理的工作根本进展不下去。他还走访一个村子,目睹一个孩子被亲生父母卖了,如果他阻止,这个孩子可能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买家抱走。
他确实需要冷静一下。
刘天洪只是失神一瞬间,面前就多了一把椅子,他看面前的小孩。
“叔叔,您坐。”林聪龇牙笑。
刘天洪心想这小孩怪有礼貌的哩。
爸爸说冷静好了才能说话,才能自由行动。尽管他想问叔叔除了那两款警服,还有没有其他款警服,但是叔叔来这间房子里冷静的,他不可以打扰叔叔哦。
林聪向墙壁上的五星红旗祈愿,祈愿叔叔早点自己把自己哄好。他眉眼弯弯跑到门前,打开一条缝隙,等下一个公安叔叔从这里经过,他跟上公安叔叔,近距离观察83制式警服的细节。
林北见小孩走了,他刚要把人拽回来,刘天洪先他一步到门口,交代候在门口的秘书跟着孩子。
刘天洪关上门,让林北坐下:“我叫刘天洪。”
“刘区长。”刚坐下的林北倏然站起来。
“你坐。”刘天洪的手搭在林北的肩膀上。
林北迟疑几秒,坐了下来,只坐了半个椅子。
“我今天去了北沟乡,专门到食品厂,跟你们厂的员工说了一会儿话。”实际上是北沟乡人民对(正攵)(广付)失去了信任,家家户户紧闭门窗,无论他和同事如何向他们保证,他们躲在屋里不出来,也不发声。食品厂还没下班,他和同事去了食品厂,门卫没拦他们,他们顺利进入食品厂。一开始食品厂员工也不理他们,直到他夸赞食品厂老板真不错,给车间安了吊扇,问员工厂里多久给他们发一次防尘帽、工作制服,员工这才愿意理他们。员工说起食品厂,脸上全是满足的笑容。
他向员工了解他们的家庭情况,这才知道好多员工来自乡下。有一个员工说他们家只有一套衣服,每个人轮流穿这套衣服来食品厂面试,谁面试上了,谁就穿这套衣服到厂里上班,她比较幸运,面试上了。
刘天洪觉得这也太夸张了,结果大部分乡下人家里差不多都是这种情况。
北沟乡耕地面积小,每个人分到的地自然就少,每年交完公粮,饿365天,人都要饿死了,哪有余钱置办衣服。
这个时候,刘天洪还是不信。
刘天洪去了离镇上最近的村子,还没进村子,就遇到两个大人交易一个孩子。他以为是拍花子,上去制止,差点被村民揍了……原来这个村子把生孩子卖孩子做成了一个产业。
田朱福跟他说他曾经阻止过,结果当晚孩子被亲人淹死了。
这都是穷闹得。
每家每户有余粮,或者有工作,谁舍得把自己的孩子送走。
这一刻,刘天洪终于意识到北沟乡到底有多穷。
他骂田朱福,骂田朱福为了政绩,不据实跟上面报告北沟乡的真实情况,骂田朱福一门心思当官,不顾人民群众死活……
田朱福说无论上面给他什么处分,都是他应得的,但一定要阻止食品厂迁厂,食品厂可以不在北沟乡,但北沟乡不能没有食品厂。
如果他没去乡下走一遭,他绝对要踹田朱福几脚,骂这个人脑子泡了驴粪,净说荒唐话。
正是因为他去了,刘天洪才真正明白食品厂与北沟乡人民而言不只是一个厂,食品厂承载着他们的某种精神寄托。
刘天洪知道要想重新和北沟乡群众建立起信任关系,突破口就在食品厂身上。
刘天洪坐椅子上,让自己冷静一下。良久,他视线穿过林北,似乎看到了员工描述的未来场景:“食品厂员工畅想他们住进楼房,他们讲的那般好,我听着就高兴。”
“对了,我听说你名下还有一个建筑公司,你这个建筑公司还没有建职工楼的经验吧。我们新台区这几年一直搞基建,我手底下有一批专业搞建筑的人才,今年搞基建的速度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