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之间的不同,其他孩子来白看漫画都会被他吼走,唯独言亭,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店里没生意,他还会给他搬个小凳子坐。
时至今口,言亭依稀还记得他穿着白色太极服站在桌案前练字的专注模样。
这也是上次墨文书屋着火,他毫不犹豫地拎着灭火器冲过去的原因。
柳老师是他锈迹斑斑的童年中,为数不多的光。得知他去世,言亭沉默许久,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而是按照程秋来的指点,一步一步确认布置灵堂的流程。
效果图改了一版又一版,直到晚上才确定下来最终效果,需要用到的花材有百合,白菊,康乃馨外加一些配草,当天程秋来就带着他去进货了,回来马不停蹄地打刺醒花,刚好能赶上明天的布置,而葬礼就在后天举行。言亭把效果图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改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视觉上差强人意。
程秋来看他过度紧张,安慰道:“你第一次能设计成这样,已经很好看了,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言亭盯着那些花材,总觉得一片白色过于单调了,柳老师生前为人爽朗,即使经历过特殊时期的动荡也依旧铁骨铮铮,无论教书还是做人都称得上光明磊落,故而桃李满门,备受尊敬。
凌晨一点,程秋来的房门被敲响。
言亭站在门外神情格外认真:“松柏。”
“柳老师喜欢松柏,书店墙上还挂着他之前描摹松柏的画。”
他也一定会喜欢用松柏装饰的,他的灵堂。程秋来看着他沉默良久,道:“明天早上就要去布置,来不及了,而且松柏这种花材拿的人很少,市场上也不见得会有。”
言亭的神情瞬间悲伤又绝望。
这是他的第一份作品,献给他最敬重的长辈,他只想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终于,程秋来皱着眉咬咬牙道:“…现在去换衣服,戴上塑料袋和剪刀,楼下等我。”
言亭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不一会儿程秋来穿着羽绒服带着围巾手套帽子全副武装地下楼,问他:“东西准备好了吗?”
言亭拎着袋子茫然地问她:“老大,我们去哪?”“松柏这种东西花店基本都不用,不过市场里没有,不代表外边没有。“程秋来吸了吸鼻子,拿起车钥匙转身叮嘱他:“要是有保安拿手电照咱们,就跑快点,被抓住要罚款的。”
凌晨两点,大雪纷飞。
黑色轿车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均速驶过。
城中心有个对市民免费开放的人民公园,绿化面积辽阔,植被种类丰富,程秋来记得在西北角的平坡上种着几颗松柏。
没有人会在凌晨两点冒着大雪逛公园,只有他们两个踏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缓慢前进。终于,二人成功找到了那些松柏。
即使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即使被刺骨的寒风吹削,它的枝叶也依旧挺拔葱茏,在黑暗中泛着幽绿的光。程秋来气喘吁吁地拿出剪刀,叮嘱他:“动作快点,别墨迹!”
俩人手脚麻利,很快就剪了一大袋子,满足了明天布置的需要。
言亭正对眼前那棵此刻已被他们祸祸的面目全非的松柏感到愧疚,忽然一束强光打到他身上,不远处一个巡逻保安厉声喊道:“你们干什么的!”
“快跑!"程秋来一声令下,自己扛着袋子率先跑出老兀。
言亭紧随其后跟上,很快二人便将那年迈的保安远远甩在身后。
直到逃出公园上了车,二人依旧惊魂未定。程秋来第一时间打开暖风,吹起自己被冻得通红的双手。
返程路上,言亭忐忑不安地问她:“老大……刚刚跑得太快,我鞋掉了,不会有事吧?”
程秋来低头一看,他果然只有一只脚上穿着鞋,另一只脚只剩被雪水打湿的袜子。
很难想象从犯罪地点跑到出口这一路,言亭都经历了什么。
“你又不是灰姑娘,能有什么事?“程秋来无奈道:“回去把另一只也扔掉就行了。”
言亭想了想:“也对。”
反正鞋上又没写名字。
但这无疑是一件非常好笑的事。
于是程秋来忍不住又开始笑。
见她笑,言亭也开始笑。
笑着笑着,声音忽然哽咽。
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瞬间在脸上留下数道痕迹。他的身躯因为过度隐忍而抖的厉害,于是程秋来打开了广播,午夜电台正播放着一首曲调优美的钢琴曲。有了声音的掩护,言亭将头转向窗外,整个人悲痛欲绝,大哭不止。
今晚的行动不光彩,甚至堪称狼狈。
但言亭的作品得以在次日圆满完成。
程秋来按照他设计的平面图给他打下手,陪他一起装饰灵堂和棺椁,柳老师的仪容仪表经过整理,神情依旧慈祥平和,整个人就像睡着了。
或许因为昨晚已经大哭过一场的缘故,言亭今日表现的格外平静,只是一言不发地把处理好的松柏插进花泥,再把花泥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