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庸眼神微动,飞快的看了眼宋简之,果然就见自己这位父亲毫无祖母那般沉得住气,虽已经笑了起来,但面色隐约的还是有些僵——
他曾愤懑于长公主府的傲慢轻视,只得无能的迁怒于他的妻子,可如今,他的妻子也是他要仰望的存在了。
此间种种,宋庸心中分明,讥嘲划过,他垂下眼笑了笑。
所以说,他这位父亲,真的是太蠢了,太蠢了。
明明是御赐的婚事,这样好的助理,他却因为自己那一腔无用的傲骨给硬生生毁了。
可笑。
相比之下,他那位祖母倒是个真正的聪明人,知道一个深受帝后宠爱的郡主儿媳能给这日渐没落的襄台伯府带来多大的益处,几乎很快就想好了应该有的反应。
但很可惜,已经迟了。
不过她大概还是不甘心,现在应该是想着尽力弥补吧。
这些事,宋庸看的分明,宜真心中更是清楚,所以她并未在意,稍加敷衍过后,便带着人回了院。
惠和院三字已经被取下,上面空空的,等待新的牌匾送到——
宜真取了自得二字,自得院。
她心无大志,只愿余生都能怡然自得。
但仔细说说,人生在世,万千烦恼缠身,怡然自得,似乎才是最难得的事,是最大的贪心。
宜真看了片刻,抬步进去。
第二日,宜真回到长公主府。
这座府邸依然煊赫富丽,尽情挥洒着作为天子亲妹的荣宠,她如从前无数次那般,一路入内,看到了自己的祖母和继母叔母们。
一如她猜测的那样,二夫人不在。
宜真并没有为自己猜对了而欢喜,心中依然平静。
对于这一家能在得势之后就嫌弃她母亲出身的人来说,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奇怪。
二夫人也不必难过,之后会有人去陪她的。
在此之外,府中三位老爷和已经出嫁的几位姑奶奶也都在。
长公主依然不喜欢宜真,但这次却也没有动辄讥讽了,她心里很有一杆秤,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只是表现的有些冷淡罢了。她叫宜真回来的目的很清楚,就是为了此次京中大变一事。
除去不该说的那些,宜真徐徐道来,目光划过,倒也看不出端倪来——
很正常,动手的人要慌乱,早就慌乱过了,陛下又没惩处,想必现在正心中庆幸呢。
草草应付完长公主府的人,宜真就告辞离开了。
“宜真。”谁知,临走前,她的父亲忽然叫住了她。
大老爷看着自己的女儿,目光复杂。
他也才是郡王,而他的女儿已经是郡主了,还是深得帝后宠爱的那种。
“你这次闹出的事太大了,要小心。”他带着些许叹息的开口叮嘱。
在面对这个女儿的时候,他总有些底气不足,明明之前想着要好好训导一番的,可等到对上宜真那双平静的眼,他心底的那股气忽然就散了。
“多谢父亲关怀,宜真晓得。”
大老爷不觉得她真的晓得,微微摇头说,“你这次得罪的人太多了,晋王一系不知道牵连了多少人的荣华富贵,晋王倒了,但那些人还在,他们定然会迁怒于你。”
宜真略笑了笑。
“我知道。”
大老爷看着她,一怔。
他发觉宜真所说,似乎是真的,她是真的知道。
“父亲放心就好,宜真走了。”宜真见礼,起身,带着丫鬟们离去。
大老爷一直看着宜真的背影,忽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看不透自己这个女儿了。
自这日起,宜真就忙碌起来了,各家的帖子如雪花般飞入襄台伯府,都想与这位帝后眼前的新宠搭上交情。
她逐一甄别,要么赴宴,要么接见,隔三差五还要进宫一趟配皇后娘娘说话,这么一来二去的,竟忙了半个月的时间。
又是一日,宜真赴宴回来。
宴上她喝了不少酒,正晕晕乎乎的,然后就听到阿竹过来禀报,说宋简之的外放差事定下了,往北边凤翔府做同知去了。
宜真猛地抬眼。
“凤翔?”她喃喃。
阿竹点头。
宜真微微坐正,取了醒酒汤一饮而尽。
怎么会是凤翔府?
这个地方眼下看着不起眼,甚至有些太偏了,但有上辈子记忆的宜真深知这个地方的要紧。
京都地处南方,当今一直不太满意,觉得在这里呆久了会跟前朝那些人一样,被这温软之地养的软了骨头,有心想要迁都往北方。
上一世,当今想方设法令群臣同意,终于功成,迁都至有十三朝古都之称的西安府。
而凤翔府,便位于西安府一侧,可见地方之紧要。
是巧合,还是被人指点过?若是,会是谁?
陛下迁都之意早有,想必有不少人知道,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