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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嬷嬷面如金纸,知道这一回殿下是真的动怒了。
她霎时爆发出痛哭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殿下!!殿下是要致奴婢于死地吗!昔日殿下刚进宫,事事依赖奴婢,奴婢还记得当时殿下夜里不敢入睡,都要奴婢在一旁哄着才敢入睡……”
江辞宁只垂眸看她:“周嬷嬷,你私吞的东西,都在这了么?”
周嬷嬷忙爬过去查看,她翻捡一番,哭道:“都在这了都在这了,殿下,是奴婢不好,您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江辞宁垂眸看着这个昔日里百般依赖的嬷嬷。
又重复了一遍:“本宫再问一遍,都在这里了么?”
周嬷嬷眼珠子一转,继续扯着嗓子哭号:“殿下明鉴!都在这里了!”
江辞宁看了她许久。
最后她红唇微张:“流溪,将人交给内廷吧。”
她抛下一句话,折身便走。
身后终于传来周嬷嬷凄厉的哭喊:“殿下!我招,我招!!”
临近傍晚,又下了一场雨。
庭院里的海棠满树凋零,瞧着竟有几分戚戚之感。
因着周嬷嬷的事,整个毓秀宫上下皆提着一口气,宫女上晚膳的时候更是轻手轻脚,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江辞宁练了一晚上字,风荷送来宵夜的时候,桌上已经堆起了满满一沓纸。
风荷将牛乳杏酥饮放到几案上,柔声劝道:“殿下,仔细伤了眼睛。”
江辞宁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狼毫搁在笔山上:“人送出宫去了吗?”
周嬷嬷又吐出了一批窝藏的财物,清点之后,已经大差不离了。
如今私库亏空还不如梦中严重,想来或许是她要被送去和亲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周嬷嬷才加大了动作。
江辞宁虽然没将人交给内廷,却以周嬷嬷突发急病暴毙为由,命人偷偷把她送出了宫。
旁人不知实情,或许会怪她太过薄情。
周嬷嬷把吞吃的财物都吐出来了,又是自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老人,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但江辞宁已于梦中窥到未来,毓秀宫四面楚歌的时候,周嬷嬷却只想着给自己谋后路,这样的人,是断断不能再留在身边了。
风荷知道她心中难过,安慰道:“人已经送出去了,留给她的钱财也足够她衣食无忧度过下半辈子。”
江辞宁颔首表示知道了。
风荷将饮子往她面前推了推:“殿下一整天没怎么用东西了,好歹垫垫肚子。”
见她又要拒绝,风荷忙道:“偷盗主子财物乃是大罪,殿下已经格外开恩了,若真将人送入内廷,恐怕命都留不住。”
“奴婢知道殿下心里难过,但周氏不义在先,殿下又何苦为了这么一个不忠不义之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江辞宁垂着眼睫,片刻之后,她终于捻起汤匙:“你说得对,不值得的人,弃了也好。”
风荷见她终于肯吃东西,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殿下,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
江辞宁手指轻颤。
风荷的确陪着她到了最后。
陪她千里奔赴大燕,陪她潜逃而出,也陪她共赴黄泉。
叛逃公主都没有活路,更何况她身边之人?
江辞宁转身,握住风荷的手:“嗯。”
她不会再让梦中之事发生。
***
整理了一番私库后,江辞宁发现自己还真是有不少好东西。
其中有一只鎏金镂空百寿纹香熏笼,据说乃是前朝香云山的拂空大师亲手所制。
整个熏笼由大大小小的“福”“寿”“安”“宁”等字镂空组成,取的正是福泽绵长的意向。
她听闻谢尘安寸不离药,就连马车车厢这样的地方都要挂上药熏,于是当即决定将这只熏笼作为谢礼送给他。
上一次她派人去送衣料,纯粹是出于得罪了人卖个乖,这一次他可是明明白白帮了自己,再派人去送东西便显得有些轻慢了。
于是江辞宁准备好礼物,算准谢尘安讲学结束的时间,亲自去了一趟青藤斋。
春意正浓,青藤斋外栽种的修竹也苍翠欲滴,风拂过哗啦作响。
青藤斋门上卷着的苇帘便也随风摇曳,时不时现出屋内端坐的青衣公子。
他还真是爱极了青色,江辞宁这么想着,捧着金丝楠木匣踏入青藤斋。
他似乎在翻看信件,江辞宁怕打扰他,走了几步停住。
一道飘摇的苇帘将两人隔开,光影交错间,江辞宁的目光落在桌案上。
青年指尖如玉,正捏着薄薄信纸,一层浅淡的光聚在他指尖与纸料相触的地方。
她的目光划过,忽然觉得那信纸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她来不及多想,见他将信纸慢条斯理合拢起来,开口道:“谢先生,学生长宁前来打扰。”
谢尘安掀起眼帘,淡淡朝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