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今月沐浴完毕,被带到连书晏面前。
刘嬷嬷上前道:“郎君,小公子的房间准备好了,就在偏院里,可以随时下榻。”
“多谢嬷嬷了,不过我还想留他在这里单独说些话,嬷嬷先去忙自己的吧。”
被黑炭熏得脏兮兮的小脸恢复白净,裴今月和连书晏长得有五分相似,眉眼和嘴唇的轮廓几乎重合,年纪虽小,却也能看出是个清秀少年。
短短两天时间,裴今月似乎变得比从前更瘦弱一些了,脸上没有什么肉,一捏都能碰到骨头。
连书晏伸手抚摸着他眼角的一小块伤口,温和地道:“疼吗?”
这伤口前两天还没有的,好像被火燎了一下,不大不小的烫伤。
裴今月没有说话,连书晏就在那伤口附近轻按一下,他当即痛呼出声。
年纪小小的他,还不太能忍痛。
连书晏于是拿起药膏,敷在他的脸上。
裴今月垂眸看着着自己的衣襟,小声道:“表哥明明说了,你不想管我们了,可是为什么,还愿意救我,只救我一人?”
“你还小,你是个例外。”
其实,当初被俘虏的孩子,不止裴今月一个。
居住在楚都的皇族中,还有连书晏的两位年幼的堂弟,一个才刚满月,另一个刚满三岁,被抓后强硬与母亲分离,还没过江就夭亡了。
“大人间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孩子的身上,你不应该承受这些。”
国仇家恨,归根结底也是成年人的恩怨,他甚至都没成长、懂事,懵懵懂懂地经历了这些。
连书晏不愿意迁怒,他始终愿意给小孩子留一丝余地。
裴今月低下头,“这样真的好吗?”
“只救我,不救他们。”
他的父亲亡故,其他亲人还在受罪,只有他跟连书晏出了那个地方,真的毫无芥蒂地活下去吗?
“你年纪还小,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活着和长大,愧疚与仇恨,还不是你这个年纪能承担的。”
连书晏揉了揉他的湿发,“听表哥的,好不好?”
……
十二月,洛阳城飘雪连绵。
才放晴了没两天的洛阳忽然起了云,中午时飘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
小雪持续时间不长,不久后雪停,路上覆了一层白色。
府中杂役侍从们拿着扫帚,将府内常走的道路清理出来,道路两旁堆满了小雪堆。
宋元安穿着棉靴,踏过刚清扫出来的石砖路来到西苑。
连书晏正在屋中,自己和自己下棋。
棋盘上,黑白棋子错落,午后人正犯懒,连书晏并不是很专注,他松散地单手支腮,如玉的指尖夹着一粒黑棋,许久没有落下,似乎在思考时陷入了呆滞之中。
炭火上悬挂的水壶咕嘟咕嘟冒着白气,正在烧着开水。
见到宋元安推门而入,连书晏抬手将棋子扔回棋篓里。
“殿下。”
宋元安扫了一眼连书晏的棋局,双手收拢在面前呼了口热气,搓着手问道:“唉,那孩子呢?”
“阿月用了午饭后就去睡了,”连书晏起身去给宋元安倒水,“他累了。”
他将一个双耳青瓷玉杯放在宋元安面前,“殿下尝尝,这是方才在梅花树上新取的花蕊上雪。”
水还烫,宋元安轻轻一吹,杯中波澜层叠浮动,氤氲的热气在屋中飘散。
她等了水温了些,才抿了一口,梅花香馥郁。
窗外红梅延展,错落的梅影几乎霸占了整个雕花窗,好似一幅巨大的岩彩画,斑斓的红绚丽夺目。
宋元安放下茶杯,凝视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踏雪寻梅,郎君真是有心,不过,这雪水若不用来沏好茶,岂不是太浪费了。”
“那日听医嘱,殿下服药期间,最好不要喝茶,怕冲撞药性,喝温水好,养胃。”
连书晏绕到她的身后,他的头发披散着,垂落的发丝交织落在了宋元安的肩膀上。
她愣了片刻,回头望着连书晏,意识到了什么。
“你干什么?”
他拨弄着宋元安鬓角的发丝,在指尖缠绕,动作亲昵又暧昧。
即便宋元安已经跟他说了,她现在为连书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答当初连书晏的救命之恩,连书晏想要求她做什么,不必委屈自己讨好她,可他却不以为然。
他俯身下来,身上淡淡的松柏香将宋元龙笼罩,“当然是为了,感谢殿下。”
两个人凑得那样近,宋元安能够感知到他的呼吸声。
“多谢殿下,愿意带我去罪奴司,多谢殿下,帮我将阿月救出来……”
他漂亮的五官在眼前放大,宋元安避无可避地撞入他瑰丽的眼眸中。
他的眸子像是魅惑的狐狸,摄人心魄。
缠绕着乌发的指尖轻挑起宋元安的下巴,双唇近在咫尺,“可以吗,殿下?”
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