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附近都有人把守,迎春楼的防守很严,保证每个房间里面的声音除了谈话的二人不会有无关的人听见。
荀莘的性子很直,情绪向来藏不住,年少时他没少因为这事吃亏。
宋元安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片刻后,荀莘先按耐不住了,提起剑就往外跑,“是不是宋澜威胁你的?我这就去找她。”
“回来。”
宋元安开口拦住他,“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我提议让四姐来迎娶你的,四姐被拒,所以我来游说你。没有胁迫,我和四姐都是一样,希望你能与四姐成婚。”
“够了!”
荀莘怒吼着打断她的话,眼角有些红。
“宋元安,宋澜她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从小你就爱跟着她转,这么多年你都心甘情愿地做她的走狗!”
他回到座位上,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桌上的茶盏被震了一震,青黛色的茶水溢了出来,“她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给你,你别再跟着她了!”
面对荀莘的怒火,宋元安说话声音永远保持如水般平静,“荀公子,你不能代表荀家,而且她能给我的,你和荀家都给不了,既然都来了,不妨听我好好说完。”
此话一出,厢房内安静了片刻。
等荀莘冷静一些,宋元安又道:“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劝你嫁给四姐?”
荀莘脸色依然不虞:“我是荀氏的公子,宋澜如果娶了我,她可以获得身后荀家与我长姐的支持,我长姐跟随陛下灭楚,战功显赫,又升司隶校尉,掌两京兵权,前途无限,不然她还能是因为喜欢我吗?”
“那是站在四姐的角度,如果是站在荀家呢?”
宋元安平静地看着他,或许是因为病弱,宋元安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些气血不足,“联姻本就是双方共赢,得益的,不止四姐一个。”
听到这话,荀莘的脸更黑了,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我能看到的只有坏处,好处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皇权相争,并非儿戏,要是沦为任何一方的鹰犬,失去自由不说,若是将来站错了队,还会有性命之危。
荀莘一直认同荀蕙的做法,荀氏高升,突然之间被很多人盯上,这些皇女间的水可深着,可不能轻易涉足,勤勤恳恳当个纯臣才是对的。
宋元安笑了。
笑容在她苍白的脸上绽放,好像月色下的幽昙,惊鸿一现。
她唇微牵起,执手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荀公子,树大招风,怀璧其罪,你不会真的以为,荀氏保持中立,就可以独善其身,安然无恙吧?”
“不然呢?”
“大魏的世家,多的是一时得势,乘风而起,但能权势永固不衰的,能有多少个?”
宋元安说道,“荀氏现在的权势来源于战功和母皇的封赏,可是母皇百年以后呢,你们又能依靠谁?”
荀莘说:“荀氏只忠于大魏天子,等陛下百年,新皇登基,我们自然知道该支持谁倚仗谁。”
宋元安笑着摇摇头,将茶盏落在一边,“当年陈氏想要提升地位,努力俘获我长姐欢心,并且与长姐订婚,在长姐起兵前忽然倒戈母皇。”
即便宋元安不喜欢陈清蕴,却又不得不佩服他的魄力。
这人实在太会审时度势,那时候杨氏与女帝的较量谁胜谁负尚且未定,陈清蕴居然能顶住压力,做出抛弃相恋已久未婚妻,带着整个家族果断投向女帝。
“如果,陈清蕴当初是在长姐落败后才投向母皇,你觉得他现在还能作为第一世家的掌控者在朝堂上屹立不倒吗?”
宋元安说:“荀氏说要倚仗今后的大魏天子,可是,荀氏无辅佐之功,凭什么敢要求她给予你们荀氏一族荣耀?”
荀莘道:“长姐追求中庸之道,家族不必荣华富贵,只求族人安康,平安无事。”
宋元安不置可否,只是用杯盖挑着浮沫,“这些天你应该是经历了步步高升的滋味了,你长姐官升三级,群臣拜谒,赏赐不断,紫衣鹤冠,出入香车宝马,好不气派。”
“尝试过一朝得势的甜头,将来若是被君王冷落,门厅衰败,回到从前不温不火的模样,你们能接受这个落差吗?你可以吗,你长姐可以吗?你的那些堂兄弟妹可以吗,你那个爱炫耀的父亲可以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些,还不算上将来失势后,可能会遭遇到别的世家的回踩与欺凌。
大世家的衰败,身侧往往栖息着秃鹫群似的等着分一杯羹的各世家,只要稍稍察觉到他们的目标力所不逮,就一拥而上蚕食鲸吞。
“荀家主应该想清楚,你们荀氏,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普通平庸的中等家族了。”
“你——”
荀莘猛地咬牙。
宋元安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当然知道他家里的情况。
毋容置疑,荀莘他爹,荀氏一族的主君就是个虚荣的男子,出身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