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之上很是热闹,先是曲水流觞,后又泛舟同游,花家还安排了歌舞乐曲,陈列投壶捶丸等游戏器具,来宾们也是铆足了劲儿,各展所长,一时觥筹交错,笑语不断,直闹到月上柳梢头。众人太过热情,惹得顾白月招架不住,她借口要更衣,趁机躲了出来,坐在一处石凳乘凉。
这是花园最深处,繁花似锦,柳枝依依,白天时自然有一股姹紫嫣红的美丽,到了夜晚,月明星稀,灯火遥遥,别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朦胧之美。
谁知顾白月刚坐下
一会儿,好巧不巧,花满楼也来了此处。细想也是情有可原,顾白月和花满楼都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偏偏又是全场关注的重点,难免焦头烂额,想要躲清闲,而花满楼比顾白月还要了解花园构造,会来到此处,并不算稀奇。想到两人之间那场戛然而止的对话,顾自月尚未理清自己的思绪,为免两相尴尬,就打算暂时避一避。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四处一瞧,这才发现三面围墙,一面留着月洞门,只可惜那月洞门正在花满楼身后,若要溜走,必然要经过花满楼身侧。
他自目盲之后,就苦练耳力,感官较常人敏锐十倍,顾白月可不敢赌,否则被花满楼当场抓包,也太过羞耻了。顾白月寻思片刻,悄无声息地绕到一丛花树后,依靠粉墙,静静站立,想着花满楼许是喝多了,来这里吹吹风,过个一时半刻,自然也就走了。
她屏息凝神,默默降低存在感,心中不合时宜地浮现一丝愧疚,深感自己此举,仿佛是在故意欺负花满楼看不见。真是罪过,罪过。
花满楼缓步走来,分花拂柳,从容不迫,时不时轻抚一下花叶,玉石般俊美的脸庞上,洋溢着温柔坚韧之力。月色清辉,光影斑驳,周围暗想幽幽袅袅,草丛里传来昆虫鸣叫,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顾白月暗暗祈祷,希望花满楼快点离开,不想这人非但没走,反而兜兜转转地来到墙角,恰在顾白月藏身的花树前面。隔着扶疏花木,顾白月看到一张干净清俊的脸,如巍峨春山,绵延春溪,以及带着竹叶清爽之气的十里春风。她忽然有些难过:这样一个金质玉相,温和不争的人,却被伤了眼睛,白玉有瑕,徒增遗憾,
花满楼压低一段花枝,认认真真地嗅闻片刻,温润眉眼都是满足的笑意,柔声笑叹:“好香啊.....
这个失明多年的男人,用他宽容博爱的一颗心,睿智地体悟着世间万物之美,仰首观望月亮,半晌之后,忽而歪头一笑,孩子气地笑问:“今晚的月色真美......是不是,阿月?"说出去谁会信呢,一个瞎子,竟然在赏月,还亲呢地同她分享。到底还是被发现了啊,那她刚才缩头缩脑地躲半天,大气都不敢出,又算什么?
顾白月又羞又窘,慢慢从花树后走出来,莫名觉得自己如同鸟雀自投罗网,“七童哥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这里吗?”花满楼坦诚:“是啊。”
顾白月捂脸:“那我也太丢人了吧。”
她羞了一会儿,蓦然发现一丝蹊跷,“等等,七童哥哥你撒谎,这是一株西府海棠,鲥鱼多刺,海棠无香,哪里来得香味啊?"花满楼莞尔:“我说得不是海棠啊。
顾白月:“?!‘
妈呀,这还是我单纯无害的七童哥哥吗?也太会撩了吧。优昙花终于要开了,顾白月-
了,
-大早就跑去药田里看,不成想花
茎上光秃秃的,只剩几片花叶,顶头最大那只本该盛放的优昙花,不知道被谁薅走了!
天杀的采花贼,那可是用来治病的东西啊!顾白月思来想去,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干脆找来一块大字板,挂在优昙花上,又唰唰唰写下一行字:世上最聪明的小偷,也偷不走我的花盆!
少女冷笑,听说犯罪凶手最喜欢回到案发现场,那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