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屋檐之下,非她低头可解。若是要她的命也没什么,可那是她阿弟,不是旁的。
“姑娘?”吴嬷嬷担忧的唤了一声,瞧她出神良久,“受了什么委屈,给嬷嬷说说,说出来就不难受了啊。”
当年小姐还在时,姑娘就没享过什么福,眼下无人护着,更是受苦。
“嬷嬷。”
江雪萤轻启唇,声音似风中柳絮,随处漂泊,晃眼就要散了一般。
吴嬷嬷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江雪萤就道出了实情。
吴嬷嬷登时从木凳上弹了起来,“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她大夫人岂能如此作为?!若事情败露,先不说陛下追究,就是燕王那里,要如何解释清楚?到时候若激怒燕王,第一个受罪的,不就是姑娘吗?”
江雪萤看着嬷嬷眼中含泪,喉头一时也泛起酸涩,但又强自忍下。
嬷嬷说的这些,她回来的路上不是没有想过。
她如今也到了嫁娶的年岁,说不定哪一日就被大夫人给打发出去,他们不会允许自己将景安带走,那时,她能拿什么护住弟弟。
不如现在手中拿着一道筹码,还能,还能让景安度过这一遭。
至于燕王那儿,这桩婚事毕竟是陛下所定,他即使再讨厌,应当也不至于在明面上杀了她吧。
苟且偷生,这十几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不过换个地方,她小心谨慎些,燕王大人有大度,或许也能相安。
或许非也,不过人生匆匆数十载,早晚都会魂归黄土,对她而言,就可以早日见到娘亲,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江雪萤:“离开江府,也可能是一条生路呢。”
这话说得怕是连她自己都不信。
吴嬷嬷勉强扯了抹嘴角,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苦涩,这事,姑娘才是最该难过的,现在却是她来宽慰自己。
“对的,姑娘这么好,燕王肯定会喜欢的。”
没让两人等太久,前院的婢女带着大夫到了梨香院。
江雪萤心下稍安,还好大夫人没在这儿给她使绊子。
“大夫,怎么样?”
大夫神色凝重地把完脉,仔细探查情况后,从药箱中取出银针,“他身体底子弱,高热拖的时间又太久了,情况不是很乐观,老夫先施针,你们记着方子,去取药材熬着。”
江雪萤身形晃了下,撑着身旁的几案稳住,“好。”
屋里有病人,上上下下难免需要人手,大夫人许是良心发现,派了两个丫鬟过来帮忙,顺带还有一篓从未在梨香院出现过的木炭。
江景安病的这几日,算是梨香院数年里过的最好的日子了,饮食用度,好到江雪萤都觉得恍惚,似回光返照。
秋意绵绵,织着一张密麻的大网裹挟天地。
“姐……阿姐……”
耳畔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
守在榻边的江雪萤立马回过神来,摸摸他的额头,唇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醒啦,感觉好些没?”
“嗯嗯。”
江景安点了点头,脸上泛着病态的苍白,安安静静躺在榻上,像个易碎的瓷娃娃,虽然刚刚醒来,脑子里晕乎乎的,身上也酸痛,但他不想叫阿姐担心。
阿姐眼下一片青黑,估计又是为了照顾他没休息好。他恨自己身子弱总是生病,恨他保护不了阿姐,还要带着阿姐受苦,如果没有他,阿姐会不会过得轻松些?
江雪萤出去叫大夫,恰好今日的药也熬好了,一并端了进来。
大夫这几日一直都在梨香院,熟悉他的情况,“醒了就好,日后好生养着,没什么大碍,我开副方子,再巩固下。”
“多谢大夫。”
吴嬷嬷跟着大夫过去,江雪萤碰碰桌案上的药碗,已经不烫了。
她把江景安扶起来,顺势拿了粗枕放在背后垫着,“来,把药喝了。”
药汁浓黑如墨,让人毫无食欲的模样,还未入口,江景安就已想象出那苦涩的味道,“我、我醒了,还要喝吗?”
说完,他悄悄抬眼看了下阿姐。昏迷中尚未醒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喝了不少。
面前的药碗微微晃动,没听见回答的声音。
江景安本也没抱太大希望,何况喝药也是为了自己身体好,他深吸口气,正准备接过一饮而尽。
眼前却出现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手心摊开,中间放着两颗包裹着的酥糖。
江景安反应过来,澄澈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像缀了夜空的星点。
江雪萤眉眼弯弯,温柔地看向他,“喝完了吃,就不苦了。”
“嗯嗯。”江景安用力地点了两下头。
他不过十岁,纵然被迫早熟,但遇到开心的事还是明显地写在脸上,一鼓作气喝完药,眉眼都苦得皱作一团。
江雪萤将糖喂给他,许是蜜意化开,压住了苦味,那张小脸上顿时绽开笑容,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江雪萤只觉眼眶泛酸,不知道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