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39章
孙君华终于不再成日坐在那窗边。
阿兰的遗物都整理完了,总共也没多少东西,下葬的时候大多陪进了棺材。
蒋夫人特地命人搜罗了些有趣的玩意儿,千机鸟、走马灯、风筝、泥叫叫、九连环…还有个弹弓,配了好多弹丸,一起添进棺材里。
阿兰只想做阿兰,不想做淑华。
到了地下,阿兰尽管开心度日,再也不会有人逼她看书写字。
那幅肖像,孙君华要了过来。
她亲手把这画像挂在床尾,每日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姐姐的仇,自己的清白,她发誓一定要争个分明。哪怕粉身碎骨,哪怕死无葬身之地,此志不改。说来好生讽刺,姐姐唯一的画像居然出自江宗平之手。于是,每每凝望这幅画,心头便不止有怀念,还翻涌着恨意。
这天晚上,孙君华坐在床上抱着灯,不眨眼地望着那幅画。
她想起那日画这幅肖像的时候,阿兰一直不耐烦,想去捡果子吃,还想去抓螃蟹,始终都定不下心。江宗平画技了得,将这一丝不耐烦也落在了纸上。“你别不耐烦,且等一等,我一定替你讨个公道。”四皇子赏的这个宅子,略显简陋,庭院小小,共一个堂屋两间屋子,檐下搭了棚子堆了个灶,敞得开,做饭倒也不呛人。
每天睁开眼没有烦心心事,日子平淡自在,确实比在闵国公府更舒心一些。
魏如青做饭的时候,江宗平就会坐在灶边烧火,同她说一些听来的新鲜事儿。
柴火噼啪烧着,水咕噜滚着,菜刀切在砧板上哒哒哒…等菜下锅开煮了,就提着淘米水浇一圈花,慢慢等着菜香味飘出来。
曾经,这就是她向往的生活。
如今,也是江宗平渴望守住的生活。
“好香!”
一锅冬瓜肉丸子汤,撒上一点葱花一点盐,便是平头百姓桌上的佳肴。
晚霞落在汤面,油花闪着金色的光,为这碗丸子汤添了几分味道。
“我来端,别烫着了。“江宗平乐呵呵地摆着饭菜。他总是乐此不疲地打着下手,稍累一点的活便不叫她做。吃完饭,洗了碗,江宗平又回屋看书去了。魏如青擦擦手,拿起扫帚扫去地上的脏东西。
扫着扫着便扫到了墙边,她将手伸进砖块的拐角,摸到一个缝隙,手指往里抠,抠到了一小块叠好的纸。她屏住呼吸,小心地把那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抽出来一一好几天过去了,二姑娘那边终于有了动静。魏如青小心地将那纸条展开。
“你拿的是什么?”
还一个字都没看清,背后突然响起江宗平的声音。魏如青吓得心漏了一跳,忙将纸条捏在手中,转身摇摇头:“没什么啊。”
江宗平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失笑道:“我都看见了,你拿了个纸条。”
“怎么了?看你很紧张的样子。”
魏如青把纸条塞进袖子里,抬手整理了下耳发,不悦道:“你吓我一跳,你还问我为何紧张。“反问,“你不在屋里看书,出来干什么?”
江宗平:“哦,灯油见底了,我出来拿一些。”魏如青:“我帮你拿。“说着,就往堂屋去。江宗平跟在她后头,追问:“对了,到底是什么字条啊,怎会落在那墙角?”
魏如青停下脚步,面露一点难色:“你别问了。”江宗平:“我怎么就不能问了。”
魏如青抿了抿唇,支支吾吾道:“我……那个……身上有些不爽利,在菜市街遇到个药师,便问他要了副方……反正你就别问了嘛。那纸条回来我就找不到了,还当是弄丢了,没想到落到那角落去了。”
江宗平怔了怔,耳根子霎时热起来。表妹说的约莫是妇人身上的病,她不好意思说太清楚,他更不好意思刨根问底。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空气安静了两息。然后他在袖子里掏了掏,摸了块碎银子出来:“那要去大药坊,抓好药材,别贪便宜去那些地摊子上买。”
魏如青收下他的银子:“嗯。”
有惊无险地蒙混过去,帮表哥倒好灯油,她总算回了自己屋,坐到桌旁,捂住胸口好一阵才缓过来。好险啊,差点儿被逮个正着。
“我当你能力挽狂澜,靠自己翻身,没想到却是落荒而逃,躲你表哥这儿来了。”
屋子里突然响起一道男声,她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又骤然猛跳起来。
角落里走出一个男人,黑衣黑靴,执着一把黑扇,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有着清晰的棱角。齐靖!
魏如青慌忙站起来。“铛!"惊惶之下手肘撞倒桌上的茶杯,杯子咕噜噜滚落下地,摔出一声脆响。对面走来的男人,那张脸阴沉得好像漆黑的棺材板。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胸腔乱跳。
隔壁响起了开门声。
齐靖微蹙眉头,手中扇子随手一扇,桌上的油灯便应风熄灭。与此同时,映在窗纸上的他二人的影子,也在这瞬间消失不见。
江宗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