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翊已满五岁,作为陆府的嫡长子,不能长于妇人之手,陆奉把他接到前院教导,一来一回,路程得两炷香时间。他身子弱,平日江婉柔待他无比小心,要是今天像昨日那般大雪纷飞,她定然不愿意让儿子走这一趟。
翠珠这么说,她倒不好反驳了。
江婉柔忍者不适靠在梨花塌上,听翠珠说今儿个崔氏又来拜访,丫头们不敢打扰她睡觉,已经打发回去了。江婉柔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原本打算和陆奉提上两句,不管成不成,总有个话头儿回了崔氏。没想到昨夜赔了夫人又折兵,什么都没落着!
“翠珠!”
江婉柔越想越气,咬牙道:“吩咐大小厨房,祖母寿辰将至,最近府里膳食里不可见荤腥。”
“啊?”翠珠一脸茫然,说道:“离老祖宗大寿还有两个月呢,今年这么早?”
老祖宗吃斋念佛,不爱食油腻荤食。为了让老人家高兴,陆府在寿辰当月不做荤菜,阖府茹素,这是多年来的老规矩。况且江婉柔管家以来刚柔并济,府里规矩严归严,陆府的月钱是其他地方的两倍有余,让人生不出怨气。
可老祖宗的寿辰在年后,如今才腊月初,本不应这么早啊。
江婉柔斜睨她一眼,语气不容置疑,“去办。”
她昨晚被折腾惨了!男人百无禁忌横冲直撞,那蛮牛似的身板儿说不准就是补出来的。猪鹿牛羊肉天天补,能没有力气么?
多吃点素也好,下下火。
这边翠珠领命往厨房走,刚好和去叫陆淮翊的金桃打个对面,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话,等陆淮翊到的时候,一碗滚烫冒着香气的小馄饨正热腾腾放在梨花案上,饱满多汁,十分喜人。
“母亲安好。”
陆淮翊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他穿着江婉柔亲手给他做的冬衣,竹青色的绫罗为面,狐裘为里,衣领袖口处缀着蓬松柔软的兔毛,看着就暖和。
江婉柔做的时候总怕寒风吹伤她病弱的儿子,做的格外厚实,却在陆淮翊单薄的小身板儿上显得有些臃肿,弯腰都费劲。
“哪儿那么多礼,快来让母亲看看,是不是又瘦了?”
陆淮翊依言走上前,因为常年不见太阳的缘故,他肤色极白,却不似其母珠光膏腴那种莹润的白,而是一种病态的冷白色,小脸尖尖的,一双乌黑的眼眸定定望着母亲,俊秀又乖巧。
江婉柔心疼得不得了,淮翊的袖口沾了点墨水,显然是正在练着字被她叫过来,她不忍心对他说重话,温言道:“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混沌,用完再去书房。”
说着,拿汤勺舀起个圆滚滚的小混沌抵在小儿唇前,陆淮翊的脸上泛起一丝薄红,别扭道:“母亲,我自己来。”
他都五岁了,怎么还能如小儿一般让母亲喂饭。
江婉柔也不勉强,只要他好生把这碗牛肉混沌吃了就行,谁知陆淮翊刚咬一口,俊秀的小眉毛当即皱了起来。
“母亲,是荤的。”
“嗯?荤的怎么了,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陆淮翊道:“方才听金桃姑姑说,要给曾祖母过寿,自今日起阖府茹素,以表孝心。”
江婉柔:“……”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江婉柔唇角的笑凝滞片刻,柔声道:“话虽如此,可你还小,身子又弱,你对祖母的心意她老人家都知道,不在区区一碗混沌上。”
陆淮翊却摇摇头,一脸正色,“母亲此言差矣。以小见大,儿子若连口腹之欲都不能忍,又何谈孝心?况且如今是母亲管家,古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儿子受了母亲的偏袒,又将置母亲于何地?”
“……”
江婉柔一阵头痛,当下不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体面一点的人家自小便教导女儿识文断字。比如她的嫡姐江婉雪,凭借“京中第一才女”的名声,从二等侯府硬生生嫁到了皇家为正妻。可惜她没有江婉雪那样的资源,她们庶女只有一个落第秀才当老师,后来那秀才三年不中,收拾行囊回老家,她便再也没读过书了。
她最烦这些之乎者也的弯弯绕绕,偏生亲儿子张口闭口一句“古人云”,把她噎得不上不下。她但凡反驳一句,陆淮翊便会睁着乌黑的大眼睛问道:“母亲,难道先贤圣人说的不对么?”
她哪里敢开腔!
江婉柔深深呼出一口气,强笑道:“那母亲让她们做一碗素的,你吃过再走。”
陆淮翊看了看天色,面上有些为难,道:“母亲,父亲说每日要练二十张大字,今日的课业尚未完成,儿子等不及。”
“下午再写,也无妨。”
“不可以。”
陆淮翊一板一眼道:“下午要温书,夫子会检查的,儿子不想让夫子失望。”
江婉柔无奈,“那明日再写!我的乖乖,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写字呢?”
“母亲,不行。”陆淮翊再次摇头,“今日写今日的字,明日有明日的字,不能把今日之事推到明日,古人云‘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