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揭短,宁安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儿。他在家是一家之主,在外虽只是个翰林清流,但有恭王、陆奉、裴璋三个好女婿在,几个人浮浮沉沉,总有一个能给他长面儿。鲜少有人敢这么顶撞他,他欲开口训斥,抬头看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她面如银盘,鸦髻如云般高高挽起,璀璨的金钗错落簪在上头,后髻左右各簪一支同色的点翠红宝石鎏金步摇,长长的流苏落在玉颜两侧,她淡淡笑着,眼神却无一丝笑意。他从前甚至不曾正眼瞧过她,如今竟有如此气魄?
宁安侯心中微惊,这.....还是他那个不起眼的女儿吗?侯府的姑娘,小六最木讷无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江婉柔自己都未曾察觉,和陆奉在一起久了,身上沾染他的影子,仅肖似一分,放在外头,也足够唬人了。
宁安侯撩起衣袍坐下,想喝口水掩盖尴尬,发现手边空无一物,桌上的杯盏都被秦氏方才摔了。
主君和主母吵架,下人不敢轻易靠近,外头也没人,正尴尬时,江婉柔开口道:“父亲有个好女婿,夫君昨日跟我说了,他会保你。”
闻言,宁安侯心中狂喜,脸上还没来得及笑出来,江婉柔又道:“听说近来府中喜添贵子?父亲年岁大了,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
"
“趁着此时辞官归隐,岂不正正好?"
“糊涂!"宁安侯拳头紧攥,顾忌江婉柔的身份,没有拍桌子瞪眼。长见识短,不要胡言乱语。"
他压着怒气,道:“为父正值壮年,正是为朝廷效力的好时候。你这等糊涂妇人,头发和陆国公这等世代罔替的爵位不一样,到了他这一代只剩个侯府空壳,传不下去。皇帝打天下时伤亡太多,对旧臣能用则用,怀以安抚之政。宁安侯是前朝降臣加恩,争气,男丁却不得用,如今还没有能支撑门楣的男丁,宁安侯才不舍得退。如今他领着翰林的差使,又有几个女婿,看起来还算花团锦簇,只是侯府女儿个顶个江婉柔轻笑一声,讥讽道:“要不是我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父亲此时应该在刑部大牢呆着了!"
私。"
“父亲自愿请辞,尚能保一世清名,若是让那位裴大人细查......听说,裴大人甚是铁面无“父亲应该登过裴府的大门吧,让我来猜猜,门都没进去?”宁安侯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江婉柔轻声道:“这也是夫君的意思。”--纯属江婉柔胡说八道。
陆奉答应出面保她娘家,江婉柔感动之余,心中也有思量。陆奉顾念姨娘,顾念她的面子,她何尝不为陆奉考虑?他本就背着"权臣"的恶名,她现下又知道他那一层身份,背后牵扯的太多,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如今当权还好说,倘若一朝失事,墙倒众人推,说不准多少脏水往他身上泼,她不能给他多少助力,至少不拖他的后腿。
她不能让侯府成为他日别人讦攻他的借口。
她思来想去,让宁安侯主动辞官是最好的办法。陆奉评价他“老鼠胆子",出真正伤天害理的事,其他的鸡毛蒜皮,看在他主动请辞的面上,能抹抵便抹了。想必不敢做
想到的两全之法。
只是没了官身,还有个侯爵名头,她再多加照看,姨娘日子也不会太差,这是江婉柔而且她虽出身侯府,却从未享受过侯府的荣华富贵,如今宁安侯想靠她安然无恙,哪有这么好的事!
路,除了听她的,别无选择。
江婉柔没有和宁安侯说太多,她今日不是来叙旧的,也不是商量的,宁安侯走投无儿,你是不是......对侯府有怨?"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江婉柔弹了弹裙摆,起身离开,忽然,宁安侯叫住她,“柔....柔“对我有怨?”
此时夕阳西下,漫天的霞光似火,江婉柔想了一会儿,笑道:“不重要了。”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