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口声声说明珩是恶鬼,可真遇到了恶鬼,何文才却惊慌失措起来。
明珩心底一阵嗤笑,轻轻两步靠近他:“何大人,你在害怕什么?”
自己亲眼看着咽气的人,此刻又活生生站在跟前,用别人的语气同他讲话,教人如何不害怕!
极度的恐惧将何文才淹没,抬头,却瞥见明珩脖颈上的青斑。
那是他掐死晋岚时留下的痕迹。
是了,恶鬼上地又如何,占的不过一个小丫头的身而已。
他能杀第一次,就能杀第二次。
刹那间,何文才眼底闪过一抹狠戾,他的手悄悄摸向身后石头。
眼前的小动作落在明珩眼中,她嘲弄一笑,袖中的手捻住药丸。
石头举起一瞬间,药珠从明珩手中飞了出去。
“啊!”
何文才还未起身,便觉腰间一麻,半个身子软了过去,石头砸在腿上,痛得他一声嗷叫。
何文才瘫倒在地,看着两步外,冲他笑的明珩,顿时脑中一片空白:“你做了什么……”
没人回答他,何文才此刻真觉得自己撞鬼了,被人施了咒。
而明珩无声冲他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像极了乡间怪谈里的鬼娃娃。
“妖术……妖术……”
他哆嗦指着明珩,只觉得自己青天白日地撞了邪。
何文才颤颤巍巍盯着明珩许久,日光照耀下,竟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明珩冷笑,堂堂一县长官,竟是如此迷信、不经事,也不知齐州官员是怎么选的。
“大人!”官差们惊呼着聚到何文才身边,将他扶在背上。
一群人看也不敢看明珩,脚底抹油,借此离开。
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从未做过对不起晋岚的事,自然也不怕厉鬼索命。
但这青天白日的,眼前人口口声声说从地府归来,任谁都会觉得晦气。
明珩回头,县民们早已站得老远,都不敢与她目光接触。
而明珩的视线却停在了棺材边上。
树荫密布,光隙之下,石碑静立无言,其上镌刻两行:
景阳县令之女 晋岚之墓
建昭十一年吉日立
风也无声,天边飞鸟盘旋。
……
明珩定在原地。
老天真是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
官差来晋府敲门时,明珩正好将晋文平留在家中的公文全部看完。
结合来时县民的话,她对自己如今的处境已经有所了解。
总的来说,家破人亡。
父亲被诬陷下狱,案子还未查清便自裁而死。
母亲四处奔走求情,不想被州府缉拿,不到半月便病死狱中。
只留下一个孤女,在这院子里无依无靠。
明珩走出房间,到院中开门。
虽是称为晋府,可也不过是个破败院子。
晋文平为官清廉,领的俸禄堪堪够一家三口的衣食,更遑论……晋岚还有心疾。
吞下一粒保心丸,明珩晃了晃空荡荡的瓶子,心下懊恼,方才不该拿出一颗出来打何文才穴道。
门再次被敲响,明珩搬下门闩,拉开大门,冷眼看着屋外三人。
三名官差紧紧依靠在一起,后边二人埋着头,不敢看她。
为首的许四颇为紧张地抬抬唇角:“晋小姐……何大人传你进衙门。”
明珩挑眉,抬头望了眼头顶还未暗下的天空。
这何文才反应得挺快。
见明珩抬步,走了出来,三人皆是松了口气。
谁料明珩走了两步又回头盯着他们,桂圆仁似眼珠子泛着凉意:“带路。”
许四现在是彻底信了什么“孟婆汤、奈何桥”的鬼话。
他甩开左右两条鼻涕虫,哆嗦着唇,低着脑袋就往衙门走,也不管明珩跟不跟得上。
后边两名官差欲哭无泪,不敢将明珩甩在身后,只好跟在她身边。
……
“啪!”
明珩一脚方迈入衙门,就听得案上惊堂木乍响,将她身后官差惊得一跳。
何文才衣冠端正,换了身崭新的官服:“大胆妖女!竟敢在我景阳县境内装神弄鬼!”
明珩未语,慢步走入堂中,两列官差握着木杖“威武”起来。
明珩沉默,等着他们的动静整完,才缓缓开口:
“官非正印,不受民词。”
堂下声音轻缓,说出的话却让堂上人听不明白。
何文才皱眉,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一旁的师爷抬头,有些惊讶地看了明珩一眼。
明珩抬头盯着何文才头顶的乌纱帽:“依我朝律例,审理狱讼是县令职责,新任县令未到任,何大人您是景阳县丞,无权升堂判案,若有违例,当罚十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