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院喝酒,只怕还有些个时候才能来看你,多少吃一点吧,别饿坏了身子。”
可段从南仍旧摇头,跟着了魔似的,开始自顾自地说起与林柏的往事来:“您知道我初见他时,是何模样吗?”
陆嫂默了又默,心道:我不想知道。
左不过是些才子佳人、为情自苦的故事,若放在前几年,她定会为这些故事哭的稀里哗啦。
可现在不是了。
两年前一场海啸,带走了她的两个孩子。
灾害毁了一切,偏偏连年税收上涨。交不起税,她和丈夫就只能将自己连人带地卖给段家。
几年奴隶一样的生活,再到丈夫与人冲突、夫妻二人走投无路,上山为匪。
这样朝不保夕、惴惴难安的日子,已经让陆嫂变成了一潭死水。
她理解不了段从南的幸福。
可段从南并不知道陆嫂的想法,她仍旧自顾自地说着:“那个夏天,日头可大了……我差点掉进池塘里,但是被他抓住了。”
“那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手。白玉作骨,鲛绡为肤……”说到这里,段从南微微仰起头,怔怔望着眼前一片鲜红,那日的情景依旧是历历在目,“他就那样抓着我,急坏了……”
“我从未见过那么耀眼的人……正午高阳都盖不住他身上的光……”
“其实我水性很好。”段从南勾勾唇,“可看着他为我着急的模样,我就忍不住变得弱小,想让他爱我、呵护我。”
陆嫂浑身起了阵鸡皮疙瘩,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边喝边摇头,忍了又忍,这才没打断段从南的话。
“我要不是段家的女儿就好了……”段从南轻轻呢喃,“这样哥哥就不会为了拆散我们,而去伤害他。”
“若没有我,他也许就能考上秀才,而不是被逼到这里当山匪了……”
“是我对不住他。可他竟半分不计前嫌,仍愿娶我为妻。”说到这里,段从南变得坚定起来,“为着他的这份情谊,我定会死生相随。”
誓言来得突如其来,陆嫂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外边一阵“噼啪”炸响。
段从南被吓得一颤,陆嫂连忙扶住她:“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东边锣鼓声如惊雷震响,陆嫂推开门,见外头诸人形色匆忙,面色焦急。
“这是怎的了?”陆嫂有些慌张,抓住一人,压低声音问道,“可是山下打上来了?”
那山匪蓦然被陆嫂抓住,嗓音不自觉大了些:“还不知情,之说东边出了乱子,大当家调了不少人过去……”
屋内段从南听得此话,猛然起身。
陆嫂此刻也顾不得段从南了,问道:“不是说要招安?应当不会打上来吧?”
那山匪只摇头:“那些官差老爷们什么尿性你不知道?都是些假仁假义的东西,他们的话能当真?”
段从南掀开盖头,冲到门口,蹙着眉问道:“柏哥哥呢?他有事没有?”
那山匪一想到衙门可能是为了眼前这个千金大小姐才忽然对他们发难,顿时没了好气,他恶狠狠地瞪了段从南一眼:“你的好哥哥死了!”
此话顿时如晴天霹雳乍响在段从南耳边。
她霎时脸色一白,身子发软,往后倒去。
山匪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陆嫂眼疾手快扶住段从南,无奈地看了眼那山匪离去的背影。
须臾之间,段从南已是满脸泪水,她抓着陆嫂的衣袖,抽噎道:“陆嫂……我要去找柏哥哥……”
外边喧哗声愈烈,手边女子梨花带雨,陆嫂此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刚刚骗你的,林柏此刻在正堂,怎么可能有事?如今寨子里乱得很,你我还是先静观其变的好。”
陆嫂并不担心裴筵他们打上山来,左右这山匪日子她也过腻了,要杀要剐都无所谓。而段从南就更没必要慌了,有段从开在州里,谁敢对她有半点不敬?
可段从南不听,哭着往外跑去,陆嫂连忙将她抓回来。
“你去了有什么用?活人死不了!一个弱女子,去了也只会让他们束手束脚!保护不了任何人!”
可段从南不管不顾,疯一样挣扎:“让我去看看他!我要跟他在一起!我们约好了!共同面对一切!”
陆嫂被段从南的哭声惹得心烦,但仍死死抱着她不松手。
谁料段从南张嘴就是一口咬下。
“啊!”
陆嫂吃痛,收回手,捂着虎口处,鲜血自指间流下,滴入尘土间。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段从南跑远的身影,心里凉了半截。
段从南一路向正堂跑去,心里只希望林柏一切安好。
夜黑风高,山寨外噪音不断,而此刻,山寨正堂中,却是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