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拉扯,充满了博弈感,让她紧张,也让她慌乱。
尹棘走出小区。
一辆黑色的库里南,在窄巷停稳。
章序坐在驾驶位,穿深色西装,剑领的,衣前的双排扣微微敞开,佩着高级腕表的右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男人眼神冷淡,繁重的拍摄让他变得消瘦,肤色也被加州的阳光晒深了些,短短几天,他仿佛褪去了面具,恢复了本貌,没再扮演那个温雅的影帝。
他抬眼,看向后视镜。
镜中的自己,散出熟悉的气息,是鬣狗掠食时的狠,和为了生存,不得不食腐肉的忍,像个衣冠楚楚的败类。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厌恶感。
直到透过车窗,看到尹棘的身影。
他拉开门,起身,迈出驾驶间。
清楚她心思敏感,最能觉察出旁人的变化,怕她会因他的异样,又生出逃离的念头,及时将冷厉的气息收敛,尽量恢复温和的模样。
这时天空又下起小雨。
她踩着薄薄的积水,向他走来。
少女雪肤乌发,身形纤细,小腿迸溅上几个泥点,穿着波西米亚风的长裙,榈褶扎染了花卉,勃艮第红的,即将开到荼蘼。
她平时的肤色过于清透,如今化了妆,倒添了些血气,既像油画里走出的古典名伶,又像侯麦电影里的文艺女郎。
眼神笃静,有种故事感。
看着这样的她,章序感到陌生。
“不怕被人拍到一一”
没等尹棘说完,他突然将她拢进怀里,右手环过她的背,覆住削瘦的肩膀,他的指腹蔓上温腻的触感,觉出她在怀里瑟缩了下,但没挣扎,另只手,扣住她纤细的腰肢,逐渐向内收紧,不留任何空隙。
章序轻微埋头,用力抱住她。
“今天好漂亮。"他由衷夸赞。
尹棘欲言又止,任由他抱着。
章序嗅见熟悉的幽淡香气,眼神变得冰寒,不安地将她禁锢在怀里,感觉她就像水,正从他的指缝往外漏,分明温和包容,润物无声,可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尹棘分明觉察出,在抱住她时,章序的身上浸着陌生的压迫感,姿态是很强硬的,像要用手臂将她绑住,让她无法喘息。
他今天真的很奇怪。
竟然没叫司机,亲自开车,也不避讳暴露隐私,可松开她的腰肢后,他的眼神却流露出温和的情绪,与平日没有不同。
章序拉开车门,抬手,挡住翼状尖角,避免磕破到她的脑袋,又略微俯身,在她陷进真皮座椅时,用纸巾细致擦拭她小腿的泥渍。
每个举止,都展露出,年上男士对待恋人的呵护,甚至是纵溺。
尹棘异常沉默,看他坐回驾驶位。
章序的身体凑过来,靠近她,西装的面料沾染着熟悉的气息,像焚烧的柏木丛,冷冽中夹杂着雪茄烟的微辛。她莫名心慌,缩了缩手指。
男人不发一言,帮她扣好安全带。
尹棘垂了垂眼,佯作淡定。
又在跟她演戏吗?
每次都展露出这么温柔的面孔。
两个人之间,分明存在那么多的问题,他却总是选择抬起那双高级皮鞋,不着痕迹地踩住,仿佛这样做,所有裂痕,就都能被掩盖。
可她太稚嫩,他的演技又太高明,凭她的水准,还无法跟他这个影帝对戏。
章序之前有问过她,想去哪里。
他是公众人物,有诸多受限,尹棘还是习惯性地让他决定。
却没想到,章序带她来到一家专做本帮菜的私房小馆,开在胡同里,地点很隐蔽,门口招牌写着:晚间六点营业。
他大概打过招呼,包了场,店家才能在上午备餐。进去后,发现店里面积不大,南方国营老字号中餐店常见的装潢,摆了几张乌漆木桌,室外的光,色调晦暗,透过琉璃花窗洒进来。
墙壁有斑驳的痕迹,但未整饬,应当是刻意做旧,贴着民国时期的海派复古画一一有阮玲玉的照片、《良友》的杂志封面、还有《十字街头》和《马路天使》的电影海报。隐约听见,音响传出一道醇厚的男音,悠悠哼着蒋调评弹,正唱到那句,何不消愁解闷进园坊。老板娘眉眼妩媚,边引他们入座,边对章序说:“刚看了依最新的电影,侬本人真是比银幕里还有腔调。”落座后,她问:“多久没来了?”
“勿记得了。"章序寡淡地笑,拾起瓷碟中温热的湿毛巾,颇有旧时洋场公子哥的翩翩风度,擦了擦手,客套问她,“生意还好?”
老板娘幽默打趣:“螺蛳壳里做道场,捣捣粗糊,算勿得生意。”
尹棘听着他们用沪语交谈,想起章序是在上海出生,之前跟原丛荆同乘一车,他介绍他的称呼,也是小娘舅。小时候,她因为尹延觉工作调动,在上海生活过多年,刚跟章序交往的时候,原想借此共同话题,问问他少年时期的事,但他总会用话题岔开。
看出他不想提起往事,她便没再问过。
“菜还是老样子伐?"